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公。“人只有在两个世界里都走过一遍,才知道什么叫差距。我原也不知道,嫔妃们的那些行头竟是这般值钱;我原也不知道,儿时家里苦苦抠出的每一点粮食,在宫中不过是倒去塞了水道的垃圾。”
又顿了一顿,似乎觉得自己说远了,该继续回到宛容华的轨道上才是。“我心里感激她,可我没来得及报答她。宫里是容不下善良之人的。”说完又觉得不妥,又补充道:“即使如美人娘娘般不问世事的不争不斗之人,亦会有躲闪不开的暗箭伤人。”
这话倒是承前启后,玲珑趁机问:“宛容华是犯的什么事?”她很好奇,这样善良的人是如何让人抓到犯事的把柄。
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是绮罗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那时年幼,又只顾着家里的一堆破事,等我知道的时候,便是容华娘娘被关到思过堂的时候。众人皆讳莫如深,我亦无法得知,而容华娘娘当年的行侍,一头撞死在了合德殿的柱子之上。”
一双手伸过来,紧紧扣住了玲珑的臂膀,扣得她生疼。是绮罗在强忍着悲伤吗?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玲珑自己也有,而且,不可告人。
长信宫里,春色旖旎。
平素活泼的丘良人,总能在云雨过后显露出娇羞的、如泣如诉的眼神。这让肖璎着迷。丘良人从来不曾提过什么要求,也不会装什么贤良,每次总是肖璎说,我给你什么吧,她便欢喜地说,好的呀。
这像谁?
肖璎不说。丘良人自己也并不知道。数年前的莫美人,便是这样的人。肖璎是昨夜走到福熙宫门前,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丘良人的单纯真正像极了当年的莫瑶,无欲无求,心里面只有一个肖璎。
所谓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有时候,肖璎反而是羡慕弟弟肖珞的。自己后宫佳丽如云,终究有宠无爱,肖珞却至今孤身一人,从未与任何女性过从甚密。可自己为什么常常感觉到比他更孤独?
他抚着丘良人脸上的伤痕,温柔地问:“还疼么?”
“不疼了。”丘良人并不会作状,亦不算后宫最娇媚的女人,她不是不晓得说一声疼,有可能惹来皇上的爱怜,可她偏偏以这份坦诚来面对肖璎。
这比把肖璎当个不识人的傻子好。
“要不是芳贵嫔已经狠狠地责罚了她们,朕一定为莲儿讨回公道。”肖璎唤着她的小名。
丘良人却猛然省悟,为何芳贵嫔要大张旗鼓地责罚众人,那根本不是为了主持公道,她此举既为丘良人招惹了更多的恨意,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她看似责罚了众嫔妃,其实却暗中保护了她们,既然她们已经为此受到如此惩罚,那皇帝看到丘良人打肿的俏脸之后,再怎么震怒,也不能把她们拉出来再惩罚一遍。
没有人在经历了一场被殴打的惨剧之后,还能继续扮演深宫里的小可爱。丘良人是不会对皇帝提要求,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她有比“提要求”更有效的手段。
丘良人勾住肖璎的脖子,吹气如兰:“皇上知道什么叫公道吗?”
“不让你吃亏就是公道。”
丘良人嘿嘿坏笑,嘴里嘟囔着:“皇上多疼我,我就沾光了。我沾光了,也就不吃亏了。我不吃亏了,就公道了。”
“我不是刚疼过你嘛,你哪里沾光了?”肖璎轻薄地搂住她。
“讨厌!”丘良人一阵害臊,就往肖璎的怀里钻,急得肖璎轻喊:“小妖精,你小心别碰到脸。”
“好,那我背对着你。”若在外人面前,将脊梁对着皇帝实在是大大的不敬,可在这龙榻之上,缠绵之际,一切俗节皆被抛到了脑后,丘良人亦只是个顽皮的小女人了。
的确,这着实是个危险的举动。肖璎从未试过被哪位嫔妃如此对待,顿时被这洁白的玉背勾动,丘良人一声轻哼。肖璎坏笑道:“别以为这样朕就没办法了,你天生就是要让朕沾光的。”
丘良人再也无暇斗嘴,要知道,她面对的是一员战场上的猛将。
次日清晨。晴朗。
有人的称呼要变一变了。
良人丘氏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帝心,奉圣谕,升为美人,赐居锦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