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与丁镇远相约的餐厅门口,何多雅兴奋又紧张的抚了抚身上的洋装。
等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后,她推门而入。
这是镇远哥头一次主动约她,一整晚她都兴奋得睡不着,只好像个笨蛋一样,从床上跳起,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一拿出来,站在镜子前比对,但怎么比都觉得不满意,觉得怪,觉得丑!
等到衣橱空了,她才发现被她丢到床上的衣服已经迭成了一座小山,失笑的又将衣服一一挂回去。
好不容易决定了这件今年春天最流行的浅粉色洋装,现在却又担心起会不会太花俏了?镇远哥是个读书人,这么亮眼的衣服,会不会惹他反感?
她愈想愈心慌,一抬头,就看见丁镇远在跟她招手。他早已来这里等候她了。
一看见他,何多雅顿时心花怒放,小跑步接近他,整个脑子里只想到与他共进晚餐的浪漫时光,什么也想不到了。
她跟他点了相同的鱼排餐,大大的眼眸里充满了心形的心心。
可惜丁镇远的近视高达一千两百度,就算戴了眼镜也看不清楚。
包何况他今晚约何多雅出来,不是为了想见她。
“很抱歉,要你抽空出来。”他歉然的说,有点腼腆的推推眼镜。
何多雅摇摇头,精心造型过的鬈发披在身后呈波浪般晃动。
“没关系,下班后我就没什么事了。”为了不让他歉疚,她故意不说她为了今天,特地请了半天假化妆打扮,觉得完美后才出门赴约。
丁镇远可以应付环绕在他身边的大学女生,对她们玩笑似的邀约淡然以对,心静无波;可以面对一迭又一迭的报告,日以继夜的阅读也不觉得辛苦。
但只要单独与某个女孩子在一起,他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简直比改了一个礼拜报告还要累。
除了他从小看到大的辛起舞,何多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他面对着而不会紧张的异性了。
在聊了一堆关于天气、工作、休闲、近期阅读的书,甚至电脑类的话题之后,他们也已经吃完了鱼排餐。
“镇远哥,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何多雅试探性的问,又急急补充道:“没关系,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丁镇远低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半晌后,他终于抬头,镜片后的黑眸闪着忧郁的光芒。
“你上班的地方,是奥之华烧烤餐厅,是吗?”
何多雅点点头。
“嗯。怎么了吗?”
“我听张老师,也就是小舞的妈妈说,她现在也在那里打工,还住在你们老板家里,是吗?”他的语气急躁了起来。
前天他到辛家找小舞时,才听张老师提起,张老师还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了起来,只说小舞在奥之华当女服务生,为了上班方便,所以现在都住在老板家里。
这事情来得突然,他脑子里只有一团问号,但张老师再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憔悴的神情让他觉得事情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联络不上小舞,而奥之华又不接待没预约的客人,昨天忽然想起小舞介绍过何多雅就在奥之华担任公关人员,考虑一下后,他便拨了她的电话。
何多雅楞了一会儿,随即垂下螓首,掩饰眼里的落寞。
她真傻,怎么会以为他约她出来,只是单纯的想跟她约会呢?她早该知道是跟小舞有关才是。
觉得鼻腔有些发酸,她连忙切了块芒果慕司放进嘴里,借着冰凉的口感镇定住自己脆弱的情绪。
艰难的吞咽下去后,她才对他虚弱的微笑。
“小舞是上个礼拜一正式上班的,因为她跟我们一起去日本玩,所以,我以为她只是要老板帮她找个工作,至于她住在老板家的事,我真的不晓得。”她老实回答。
她跟申康硕只是老板与下属的关系,知道他有追求她的意图后,她便不再与他多接触,而自日本回来后,她便刻意的不再与小舞联络,所以申康硕跟小舞为什么突然会变得那么友好,甚至愿意让小舞住进他家,她实在不知道。
她跟我们?丁镇远的脑海里浮现一张男人的脸庞。
“你的老板与带你们到日本去玩的,是同一个人吗?”他蹙起眉头。
“是。”何多雅的回答没什么活力。
“我还以为他们相处得并不好。”他想起辛起舞回国那晚,提到那男人时的愤慨模样。
他以为她不会再跟那男人联络了,看来他是想错了。
“是不好。”何多雅强迫自己附和他。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听说你们去日本的旅费,是你老板付的?”
“嗯。”“有没有可能是你老板逼小舞到餐厅打工还钱?”
“这我并不知道,但据我所知,我们老板很大方,不是那种会为小钱斤斤计较的人。”她忍不住为申康硕说话。
丁镇远摇摇头。
“他曾经在半夜将小舞一个人丢在日本街头,为了钱要她打工还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对她们老板的性格很是质疑。
“那时是在日本的东京铁塔,地标明显,他也没想到小舞会迷路的。”不知怎的,何多雅替自己老板辩护了起来。
“就算地标再明确,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恶意遗弃在陌生的环境里的。”丁镇远没提高音量,只是他的字里行间已经明显透露出了他对申康硕的鄙视与不谅解。
何多雅默默吃着芒果慕司,昨晚的兴奋紧张,此时此刻已经被失望难过给冲刷得一乾二净了。
担忧加心烦让丁镇远无暇去注意到她的沉默。
“何小姐,你知道你老板帮小舞付了多少钱?我是说包括在日本花的,大约是多少?我来帮她付,请他别再为难小舞,放她回家吧。”
“我不知道。”何多雅连头都没抬。
碰了个软钉子,就算丁镇远再迟钝,也隐约察觉到她的不高兴了。
“是吗?那没关系,我会找个机会去问小舞的。今晚很谢谢你。”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好低头去品尝那块被他冷落许久的烤布蕾。
突然,对面的何多雅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吓了他一跳,汤匙上的烤布蕾又掉回盘子里。
他困惑的抬头,当看见何多雅那双蓄满了泪水与委屈愤怒的眼眸时,他又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何小姐”他想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他还没问出口,她就回答了。“为什么你约我出来,问的都是小舞的事?我真的就那么渺小吗?渺小到让你看不见?”她的眼泪掉出眼眶,整个人激动得直喘气。
见到她哭,丁镇远学富五车的脑子里瞬间空白,不知该怎么办。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他空白的脑子里,慢慢浮现这两句红楼梦里林黛玉写的诗。
莫非她喜欢的是她老板?!脑子开始转动后,这是他头一件意识到的事。
没有人会高兴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在背后辱骂的,他怎会那么愚钝?
“何小姐,如果我对你老板的批评让你不舒服,那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道歉真的是发自内心,天可明鉴,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多雅看起来更生气了,眼泪也因此愈掉愈多。
“我不是因为你批评谁才不舒服,你这个笨蛋!”不顾家教礼数,不管以后他会怎么想她,她豁出去了!骂他笨蛋都还不足以发泄她心中的委屈!
丁镇远坐着,不知要说什么,连乱动都不敢。
何多雅霍地从座椅上站起。
“你给我站起来!”她大声命令道。
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望了过来。
他不敢多耽搁半秒的迅速站起身。
棒着餐桌,何多雅倾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软润的红唇撞上他的,她硬是忍住痛,数了五秒后才放开他。
震惊过度的丁镇远双脚发软的直接跌坐回座椅里,现在,他的脑子不只一片空白,而是连空白都不剩了。
他从未被个女孩子这样强吻过!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了吧?你请客!”无法再多待一秒,何多雅抓起包包后,转身奔出餐厅。
丁镇远坐在那里,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服务生一连唤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男服务生递给他一张面纸。
“先生,你的嘴唇流血了,这给你擦擦。”男服务生礼貌的放下面祇后,随即离去。
流血?
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感觉一阵刺痛,一看,手背上果然多了道血迹。
他的嘴唇都流血了,那她的呢?
一想到这里,何多雅那触感柔软的唇瓣又鲜活了起来,让他又是一阵失神。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顿时耳根子发烫,羞愧的抓起帐单,结完帐之后,狼狈的离开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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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雅,你的嘴唇怎么肿了一块?撞到了吗?”辛起舞拿着饭盒到员工休息室时,正巧何多雅也在里头吃饭。
不过她好像在发呆,手里拿着筷子,饭盒里的饭菜连动都没动。
何多雅回过神来,见是辛起舞,表情有些怪异,态度也别扭了起来。
“刷牙时不小心撞伤的,没事。”她说,连忙捧起饭盒。“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正想抱着饭盒逃走,却被辛起舞给一把拉住。
“你在说什么?你的饭盒明明跟我的一样完整,哪里有吃饱呀?”她硬拉着她坐下,瞪大眼睛仔细瞧她。“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刚刚还在发呆。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她生气了!多雅是她的好姐妹,谁敢欺负多雅,就等于是欺负她!
欺负她?会欺负她的只有丁镇远了,要是小舞知道她昨天对他做了什么,说不定会反过来认定是她在欺负他!
唉!她沮丧又懊悔的,整个人又缩了起来。
她从未在公众场合那么失态过!她居然强吻了他,还笨拙的撞伤了嘴唇,她怎么会那么笨!连强吻男人都做不好!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镇远哥一定觉得她是不正经的女人了,一定后悔约她出去了,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是她自找的,怪不得他,唉
“你别再叹气了,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辛起舞拍拍胸脯。
她可是很讲义气的!
何多雅又叹了口气,语气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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