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语,帮我倒杯水来好吗?”鮱珞转身央求着。
当闻天语将水取来时,鮱珞并未伸手接过,反而将嫩白的手指置于口中,用力一咬之后,滴了几滴鲜血于杯中。
“你”闻天语困惑地望着鮱珞。
“先帮我喂颜大夫喝下好吗?现在只有姑且一试了。”鮱珞定定回望着闻天语,眼中有抹不易动摇的坚决。
深深地注视她片刻后,闻天语掉开视线,照她的话扶起颜大夫,喂下这一杯血水。
此时鮱珞亦拿起烧红的银簪,一一划过化脓的伤口,待污血流出,再将指上的鲜血滴落伤口中。
而县太爷则呆愣地站在一旁,注视这怪异的治疗法。
闻天语一手抓过鮱珞受伤的手指,就着房内所备的干净布条,取下一小段,径自为她包扎着。
那专注细心、不顾外人眼光的态度,让鮱珞笑开了眼,也羞红了脸。
“呃原来,姑娘还是位大夫啊。”县太爷尴尬地转移话题。
“姑娘?大夫?”县太爷的话,引起房中三位大夫的注意。
三人目光一致地望向早已取下笠帽,却仍然覆着面纱的鮱珞。
鮱珞连忙抽回被握在闻天语手中的柔荑,面纱下的脸蛋,更加殷红。
“女大夫吗?有机会愿向姑娘请益一番。”其中一名青衣大夫谦虚道。
“不敢当。”鮱珞轻声回着。
心里却敬谢不敏,天知道她根本不会医术,她只懂得法术。
“天啊!颜大夫的脉象回稳了。姑娘,你方才喂颜大夫喝了什么?竟然有效了!”另一名身着蓝衫的大夫,惊喜地喊着。
这天大的好消息,让房中清醒的五位大男人皆盯着鮱珞瞧。
鮱珞放心地吁了一口气。“有效了吗?真是太好了。我只是喂他喝了我的血。”
“什么?你的血?”三名大夫睁大的眸中,写满了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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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血?”身体慢慢复原的颜大夫,敛眉苦思着。
行医多年,倒是头一回儿听见,人的血是可以治病的,这是他未曾有过的经历。
“姑娘可曾服用过奇花异草?”颜大夫仔细追问着。
天下事物无奇不有,或许真有可治百病、解百毒的葯草,只是尚未为人所发现罢了。而她恰巧误食过,以至于血液中,留有可治病解毒的成分。
想想,一定是这个样子,不会错的。
鮱珞微笑着摇了摇头。“鮱珞未曾服过任何花草,也不需要。”
“是吗?这就奇怪了”颜大夫只手敲额。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吗?那还有什么原因,可让人的血有此种不可思议的疗效?
闻天语见状,开口激道:“颜老,不耻下问,并不可耻!”
“闻小子,你说什么?难不成你知道原因?”颜大夫老脸微红。
毫不谦虚地点头,闻天语开口:“怎么,要向我请教了吗?”
“哼!要说不说随你!”
微微一哂,闻天语淡淡地说着。“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鮱珞不是普通的凡人。”
“废话!不是凡人,难道是仙人不成?”颜大夫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颜老,好眼力呀。”闻天语似笑非笑地回着。
颜大夫闻言,看了看神情不似在说笑的两人,他有些糊涂了。
“呃闻小子,你的意思是”
“颜老,您曾听闻风尹国最近来了一位‘天女’吗?”闻天语随手拉过椅子坐下。
颜大夫大笑着:“这个老夫当然晓得,全风尹国的百姓皆为了天女祈雨、解除旱灾一事而津津乐道呢!有机会,老夫倒想见见这位奇女子。”
“不敢当,理应是鮱珞要先拜见颜大夫才是。”鮱珞向颜大夫弯身一福。
颜大夫连忙摆手。“鮱姑娘多礼了,老夫什么?难道你就是天女?”最后两个字,在他醒悟后脱口而出。鮱珞但笑不语。
“但是,天女和仙人”颜大夫仍然无法将鮱珞和仙人连在一块儿,毕竟那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不然你以为,鮱珞的血为什么可以治病?”闻天语给予他一记当头棒喝。
其实,他自己也是在这一刻,才彻底相信,鮱珞来自于灵界的事实。
听到闻天语这么说,鮱珞心里非常开心,她明白闻天语终于承认她的身份了。
对上鮱珞欣喜却有些怨怼的眸光,闻天语挑衅般的扬扬剑眉。
此时的颜大夫,终于在震惊中找回自我。
“对不起,老夫失态了,老夫一直认为,天女只是对人的尊称,没想到真的是指仙人,老夫实在是太意外了。呵”颜老自嘲地笑着。见闻天语一副冷眼旁观他出丑的模样,他忍不住又道:“怪不得,一向与君王寸步不离的他,会陪在鮱珞姑娘身边,原来,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爱情永远比友情重要一些,是吧?闻小子?”
闻天语冷眼瞪了颜老一眼,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倒是鮱珞急着为他辩解:“颜大夫误会了,是君王不放心鮱珞一个人来,才勉强闻大人一块儿来的。”
“是吗?要他保护一位天仙般的美女,还‘勉强’才答应,这小子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颜老大声地为鮱珞数落闻天语的不是。
不知该如何接话的鮱珞,在瞧见闻天语注视着她的复杂眼神后,脸红地转移了话题。
“颜大夫和闻大人很熟吗?”鮱珞关心地问。
很少有人会以这种口气对闻天语说话。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尽管叫他闻小子即可。”颜老语落,得意地瞄了眼仍闷不哼声的闻天语一眼。又道:“我啊!只是少数承蒙他看得起的人之一,至于他那副冷冰冰、硬梆梆的性子,谁和他熟得起来?而偏偏我对谁,皆是这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看不顺眼的就拉倒。”
鮱珞扑哧轻笑出声,这位贵为国医的大夫,性子果然与众不同,莫怪物以类聚了。
“对了,天女,说真格的,虽然你的血可挽救这场瘟疫所带来的浩劫,总不成让每位病人,都服用你的血吧?”说着正经事,他颜老可一点也不含糊。
“颜大夫有什么好办法吗?”
沉思片刻,颜老道:“只好留下一些你的血,先让我研究研究,是否能与其它的葯草共同提炼,找出相融之道。”
“如此甚好,有劳颜大夫了。至于那些重病的患者,恐怕仍得先以鮱珞的血来救治,否则恐怕”鮱珞难过得无法再言。
那些人痛苦无助的眼神,她永生难忘。
赞同地点头,颜老沉声道:“人命关天,只好先这么办了,老夫会全力以赴提炼丹葯的。”
“辛苦大夫了。”鮱珞感激地望着颜老。
“千万别这么说,这场瘟疫能获得解救,你才是咱们风尹国的大恩人。”
望着鮱珞,颜大夫不由得衷心感谢上天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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鮱珞端着盛着血水的碗,在一位少妇的身旁蹲下,少妇的胸口微弱缓慢地起伏着,身上坏死的肌肉,已开始长蛆发臭了,很难想象她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先救救我的儿子,求!求你”少妇断断续续地说着,却怎么也不肯喝下血水。
“你的儿子?”鮱珞终于了解支撑她的力量是什么了。
“他他是我的儿子,救救”少妇一口气喘不上来,停顿了下来,细瘦的手仍指向身边的孩童。
鮱珞忙道:“我明白了,你别再说话了。”
闻天语蹲下身子,撬开已陷入昏迷的孩童的牙关,鮱珞则将血水灌入孩童口中,强迫他咽下。
半晌,男孩虚弱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他惊慌地喊着:
“娘!娘?您在哪里?”
“孩子我的孩子给我,给我!”少妇用尽全力想支起破败不堪的身子,却徒劳无功。
“你别动,我来。”闻天语伸手压下少妇的肩膀,对她命令着。
小心地抱起孩童,放入少妇的怀抱中。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太好了,太好了”仿佛回光返照似的,少妇突然有了精神,欣喜的泪水,直淌而下。“孩子,记住娘的话,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记住了”少妇的眼,丝毫不曾离开她的孩子。
“娘,您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男孩细声地问着。
他的贴心,让少妇流下更多的泪。
“没什么,只是太高兴了,记住娘话”少妇喘着说出最后一句话,闭上眼,唇畔挂着一抹欣慰的笑。
“不!别死,求求你”鮱珞不置信地唤着。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娘,您累啦?睡着了吗?娘?”孩童低低呼唤着。
闻天语一把抱起男孩,低声道:“乖,让你娘睡吧。”
“救我!救救我!”
“不!求求你,先救我的相公。”
“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小孩童被救醒的事,被周围的病患发现了,求生的意志,使病患如洪水猛兽般扑涌向鮱珞。
“不!等等别这样,你们会受伤的小心,别再抢了,一定会救大家的,求你们别这样”鮱珞纤弱的身子被团团包围着,自四面八方伸来的手,一会儿将她扯向东、一会儿将她拉向西。
手中的碗,早已不知被谁抢走。盲目求生的人们,慌忙地到处乱窜,只想抓住他得以活下来的希望。
鮱珞快要被这些希冀的眸光所淹没了;她快要崩溃了,这些人,将她逼得喘不过气来了。
“啊!求求你们,别这样!别这样!”鮱珞心痛得掩耳放声大叫。
她想救大家,但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
不稳的身子猛然被拥入一个安全熟悉的怀抱中,鮱珞用力地攀紧他,身子不住地颤抖。
闻天语一手护着鮱珞,一手使劲挥开继续纠缠不清、努力想抓回生命的希望的手。
他无法对求生的民众动武,更无法让他们伤害鮱珞。
稍稍运气震开围在身旁的病患,拥着鮱珞大步跃开。
幸好,巡守的士兵阻挡了前仆后继的病患,让闻天语与鮱珞得以喘息。
闻天语静静地拥着仍在发颤的鮱珞,她低低的啜泣声,教他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
但他却只能紧紧地环抱着她,让她慢慢平复内心的激动情绪。
“天语”抚平心绪后,鮱珞微赧轻唤。
“好些了吗?”闻天语低头询问。
“嗯。”“先回庄院吧,在这儿无法救人。”他拥着她便想离开。
“可是这些病人”鮱珞回头望着一排排受难的病患。
“放心,我会派人将他们移至庄院里去的。”闻天语承诺着。
鮱珞点点头,与他返回庄院。心中已然明白
她不能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