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

手仿佛也被映照得透明了。此刻她却没发觉，婆婆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的微笑，映着月色竟是森然。

    第二天，梁萱便早早地起了床到市集去买菜，顺便将这村庄转了个遍。这里的民风淳朴，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打扮入时的女孩看，更有甚者一直跟在梁萱后头。梁萱觉得应该找个人当导游，所以朝身后的人说：“你们中的谁可以带我到处转转吗？”

    这时间人们都羞涩地躲了起来，只有一个与梁萱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到了她的面前：“姐姐，我可以。”于是梁萱跟着这个小姑娘将小村庄和周围都转了一转。途中梁萱给女孩讲了外面的事情，而女孩也滔滔不绝地向梁萱介绍着这村庄的历史。临别时，梁萱将随身带来的海豚钥匙扣送给了女孩，看着女孩干净和惊喜的面容，梁萱满是欢喜和说不出的感动。而小女孩却凑到梁萱耳边说其实这里最传奇的故事就在你住的那个府院里，说完就一步三跳地跑开了。

    这勾起了梁萱浓重的好奇心，于是急急忙忙地回去了。放下东西，梁萱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婆婆面前要婆婆给自己讲这府里的故事。婆婆开始沉默了许久，最后叹口气说：“好吧，既然姑娘要听，老身也就讲讲，只是姑娘听后要放宽心。”梁萱虽觉这话中有话，但好奇心压倒了一切，也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婆婆苍老而缓慢的声音在这清晨的阳光中娓娓道来。

    故事本就离奇，在加上婆婆30年代似的声音的渲染，梁萱听得心惊肉跳，自己竟然身处在这么一座诡异的宅子里，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么，婆婆。你是施家的后人吗？”

    “不是，我姓张，我是随我祖父避难才到这里来的。没想到这一避就是几十年啊。”

    “那，婆婆。你在这里居住了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到没有，所以姑娘也请放宽心。不管起真与否，也不必太过在意。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不也是相安无事吗？”

    虽然梁萱相信婆婆的话，但心中不免惴惴。但好在之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梁萱在照顾婆婆之余有许多空暇的时间来玩，很快的也就淡忘了这个故事。但是偶尔梁萱的梦中又会出现那名俊逸的男子，而他的身旁那名叫胭脂的女子总是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一把古琴安置在她的面前。她低眉信手续续弹出一些淡雅优美的曲子，而男子总是深情地凝望着她。接着那女子娇好的面容会忽然血肉模糊，肌肤一片一片剥落，头发掉落，身形枯槁。这时梁萱就会惊醒过来，然后失眠到天光明亮。而且最近梁萱也感觉到越来越容易疲倦，仿佛生命的活力在无形之间就流走了。好在婆婆并没有怪罪于她，反而给她更多的休息时间。

    而这夜，那梦竟然完整而清晰。

    嫁与他前，只知道他是个有名的大夫。姓施，名曰洛人。进府才知，原来他的前几任妻子都离奇地死去或失踪，不免心惊。原来，舅舅、舅妈不过嫌我累赘，又为那丰厚彩礼，将我嫁给这不祥之人。但既已定局，自己也只好认命。

    进府一段时间，日子在平淡中悄然而过。所有一切皆相安无事。他，待我亦是极为细心周到。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竟然依赖上了他。

    这夜，在中途醒来。转身，旁边竟空空如也。此时，清亮月辉洒落进来将整个房间点亮。我再也睡不着，索性着了衣服在府中散步。还未在夜里游过这府邸，现在看来，倒别有一番风致和情趣。

    当走到一间书房前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难道是洛仁？我径自推门进去，里面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正当我准备转身回房时，那响动又传入了我耳朵。这次我仔细搜寻声响来源，竟发现在墙角有扇活动的门。

    我推开那门，背后藏着一条深幽狭长的走廊。我沿着走廊慢慢前行，只听得见脚步声和心跳空洞地响着。当我快走到尽头时，忽然脚下一空，我来不及叫喊就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的通体透亮的房间里。正中央，正襟危坐着他，施洛仁。我惊恐极，他的眼神里聚集着一片阴霾的杀意。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而，只见他手用力向下一拉，我就被吊在了半空中。同时，我看见四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子也被掉在了半空中。与我不同的是，她们只剩下一具皮囊而已。

    施洛仁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女子来。那女子仿佛被水抽干一般，发黑的肌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只见施洛仁的手温柔地在她身上有走，嘴忘我地呢喃着。就这样一会后，他站起身，来的我的面前。（准确说应该是脚底下）用利刃在我的脚上狠地一割，鲜血就顺着竹管流进了那女子龟裂的嘴。

    渐渐地，那女子仿佛有了生命的迹象。皮肤变得红润剔透起来。施洛人将她轻轻地抱起，深情地说：“胭脂，我爱你。”而那女子竟然幽幽地开口：“我也是。”

    “不！”梁萱叫喊着自睡梦中惊醒，一摸额头竟是冷汗。她坐起来试着使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冰冷的月光头过方格的窗柩落射进来，整个房间在这微弱的光辉中若隐若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在准备躺下时，梁萱忽然听到了梦中的呜咽声。尽管心里害怕极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声源走去。一路上，这古府的走廊有说不出的奇怪，在清朗的月辉中竟然丝毫不见影子，而这大理石堆砌的道竟然发出了木头被挤压时的“咕噶、咕噶”的呻吟声。

    梁萱寻着声音来到了那荷花池塘边，清水映照着冷月波光粼粼。此刻，那呜咽的声音更是清晰，宛若耳边唱响。地下升腾起的寒气逼人冷骨，而天空中的云恰巧也在此时遮蔽了月亮，不晚不早千里迢迢。黑暗，寒冷，呜咽，这跟梦境是如此的相似。梁萱胆怯了，欲转身回房，却突然被一双手死死地往塘里推。

    梁萱艰难的回转身，看见了婆婆那张千沟万壑此时却百般狰狞的脸，而那双原本空洞的瞎眼竟然放出摄人心魄的冷光。

    “婆婆，你！？”梁萱感到不可思议又胆颤心惊，这老太婆的力气未免太大。她用尽力气想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梁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倾斜，而那池塘里水的气息也越发的冰冷。终于，梁萱“哗啦”一下掉落进了水里。在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和透彻的寒冷之后，梁萱终于失去了意识。

    许久，梁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原本混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房间竟然是第一次做梦时那个男子的房间。梁萱朝蜡烛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年轻而俊俏的女子安静地望着她。

    “你是谁？”

    “我？我就是孙婆婆。”

    “什么？”梁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姑娘，让我来告诉你后面的故事吧。施洛仁的那几任妻子并非真的是失踪或暴病，而是施洛仁为了拯救他的原妻胭脂所为，为的就是以年轻女子的皮肤和鲜血来恢复因被诅咒而迅速苍老的胭脂的青春。但是，在胭脂复活的第二天，施洛仁和胭脂就被活活地烧死在了房间里，没人知道起火的原因。”说到这里这“婆婆”开始笑了起来，如此妩媚。然后有继续说：“或许这就是违逆那诅咒的报应吧。但这施洛仁心有不甘，竟然借胭脂身上还未完全化尽的诅咒下了一个更加恶毒的诅咒，那就是必须不断地有年轻的女子到这里来守侯他和胭脂的魂灵，而守侯的女子也会因此而失去自己的青春和美貌，直到找到接替者在能解脱。而你，就是我的接替者。而那暖玉则是接替者的标志，也是施洛仁和胭脂魂灵所在。不过你别妄想毁掉它，否则你也会灰飞烟灭。”语罢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梁萱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相信？那你自己看看吧。”那女子将一面镜子丢到了梁萱的面前。

    镜中的人的脸如黄土高原一样千沟万壑，皮肤干枯得如同千年的失水的树藤。“不！”梁萱掩面哭泣，那镜子摔得粉碎。此刻的她已经崩溃坍塌了。幽幽烛火摇曳，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婆婆”神采飞扬地踏出施府大门，心中满是愉悦。终于解脱了。但在出门的那一瞬，在她周围的时空扭曲纠结在了一起，而她的身体也正在顷刻间灰飞湮灭。在消失前的一刻，她的眼中还飞满了轻松的喜悦。

    梁萱终于停止了哭泣，起身的她，脸上悬挂着如夜幕般诡秘的微笑。一挥手，那暖玉在度发出了蓝幽清澈的光芒。

    下一个，又将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