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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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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惠茫然地摇头。反问说:“余叔,那个人是谁?他找卡门要做什么?”她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哪知道!”得不到预期的回答,姓余的悻悻地翻个白眼。他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是卡门萧某个有钱的亲戚派来的律师就像电视里的那样,非常戏剧化的,某个有钱的老头,晚年时渴望天伦,而派人寻找离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或儿子遗留下的骨肉他或许可以趁此捞点好处。但想想又不太可能,卡门没父没母,真要有什么亲戚,早十多年前母亲丢下她不要时,就该有人来认了,更别说她那杂毛父亲到底是哪一国人都没人搞得清楚。而且,据他所知,卡门萧的母亲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又死得早,他们这一系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亲戚;除了捡破烂的阿婆,卡门萧根本没有任何亲人。

    他悻悻地耸耸鼻子,丢下小惠,回过身注意那律师和卡门萧的动静。多肉的赘脸忙不迭地又挤起一条一条的假笑,涎着笑脸挨了过去。

    律师不理他,对他视若无睹,锐利的眼神集中焦距审视着卡门萧。

    “卡门萧小姐?”他仔细地打量卡门萧。没错,眼前站的正是她公事包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

    “我不认识你。”卡门萧答非所问,分外的冷静。

    她知道有某些事要发生了,心里早快速转过好几圈心思,表面上却仍不为所动。

    “我姓倪,是‘唐门’的法律顾问。”那律师放下手提包,取出照片说:“这个人是你,没错吧?”

    卡门萧沉默地接过照片。照片中的女孩面对着镜头;但并未看着镜头;从神情看来,那照片是躲在暗处偷折的,照片中的人并不知情。

    但那的确是没错。卡门萧下意识地蹙蹙眉头。照片中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短袖洋装;她记得那是夏天初,阿婆从人家旧衣物回收堆里捡回来给她的,她第一次穿那种色彩那么鲜艳的花色洋装。没多久,阿婆就生病了她以同样的沉默把照片递还给那律师,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反问说:“你说你是‘唐门’的法律顾问?‘唐门’那是不是什么组织或机构?你们找我要做什么?告诉你,我是绝不会答应跟你去任何地方的”

    她冷漠地瞪着律师,充满敌意。

    她根本不需要监督照护;没有了阿婆,她一个人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再说,她已经大到不需要靠孤儿院那种地方来遮风避雨。

    “我想你误会了。”律师微微一笑,收回照片。“‘唐门’并不是什么收容所或照育孤儿的机构。它在商界是颇见规模的企业集团,相关的企业有百货、饭店和建设公司等。我是受唐夫人的委托寻找你,带你回‘唐门’。”

    “卡门”小惠不安地叫着卡门萧。这个人原来是来带走卡门萧的,难怪她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

    那姓余的更是不相信地凸着一双蒙着灰垢的污浊死鱼眼。难道,卡门萧真有什么有钱的亲戚不成!

    “你说的唐夫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委托你找我?我跟她又不认识,她找我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困惑着卡门萧。

    “唐夫人是‘唐门’董事长介木先生的夫人。至于她为什么寻找你,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接受她的委托办事,并不是理由或原因,如果你有人什么疑问,我想还是直接去询问唐夫人或许比较好。”

    “不!卡门不会跟你走的!”小惠喊叫着跑过来,紧拽着卡门萧,生怕被律师带走。

    “小惠!”卡门萧挣动一下,想摆脱小惠的纠缠。

    “卡门,你不会跟他走吧?我不要你离开这里!拜托你,不要丢下我!”

    小惠固执地不入手,渴求地望着卡门萧;她不要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更不想回她养父母那个冰冷的家。

    “你放手,小惠。”卡门萧不心软地拨开小惠的渴求。“就算没有这个人,我也得离开这里。阿婆死了,我又没有钱,你想那个死鱼眼会让我再继续住下去吗?”

    她当面毫不客气地讽刺姓余的,当他不存在。

    “咳!”金鱼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涨得像一副灌小的猪肝。“卡门,你可别忘了,你还拖欠我三个月的房租。我可怜你无依无靠的,才不向你催讨,还帮你处理乞丐婆的后事,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可别说些含血喷人的话!”

    卡门萧狠狠瞪他一眼,甩过头,一副县长不屑的神态。

    “你”金鱼眼猪肝脸一阵紫青,转向律师尖声说:“倪律师,你可是听到了,你看她是什么态度?我好心没好报!钱收不回来也就算了,还白我晦气,没事惹了一身麻烦,这年头,好人实在做不得”

    “萧小姐欠你多少钱呢?余先生?你看这些够不够?”律师取出一叠钞票,堵住了金鱼眼的喋喋不休。金鱼眼见钱眼开,话都来不及开口,忙不住地点头,急着把钱接过来。那么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好几万,他用手指舔舔口水,一张一张地数着。

    律师看着,温和有礼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有些事想和萧小姐细谈,能不能麻烦你先离开?”

    “啊!?当然不我马上走!马上走!”见了钱,金鱼眼的态度马上不一样,卑躬屈膝,十足的奴才相。

    他很快地把钱塞入口袋,小心地呵护鼓起的袋口,然后摸摸蒜头鼻,假笑了一声,也不再啰嗦,很合作地走掉。

    等他走远了,律师才又转向卡门萧说:“萧小姐,刚刚我已经讲清楚了,我的委托人也就是唐夫人,委托我来找你,并且将你带回唐公馆。据我的了解,唐夫人的意思并不是只想见你,而是打算将你接回去”他看见硬庆上搁着的旅行背袋,带着说服的口吻又说:“反正你也打算离开这里的不是吗?不如就跟着我走吧!我的车子就在巷子口”

    卡门萧低着眉,显得犹豫不决。浓眉下不定的眼神,藏着浓烈戒慎疑实的表情,充满野生动物的气息,对任何企图接近的生人戒务怀疑,保持着不信任的距离。

    她不是不相信这个自称是什么“唐门”法律顾问律师的话,而是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不明白,就这样贸然地跟着他走的话,对她来说太冒险。

    “你不必犹豫,萧小姐。”律师看出她的犹豫,鼓励地对她说:“老实说,这种际遇千载难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

    幸运?律师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语带弦外之音。卡门萧本能反应地偏头看他一眼。

    律师回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笑容中带着职业性的狡猾。

    他的工作是完成唐夫人的委托,将卡门萧带回“唐门”所以他必须利用一切手段,尽其所能地说服、唆使,甚或者利诱卡门萧跟他走。

    “如果,我跟你去见那什么唐夫人,我能有什么好处?”卡门萧清楚他的意图,直视着他,干脆挑明问道。

    “再怎么样,总会比你目前的情况好太多。”律师不再笑了,正色地望着卡门萧。

    “是吗?”卡门萧眨了眨眼,笑了,露出艳而勾引人的笑容,纯洁中带点邪气,没有多少多余累赘的表情。

    这个笑容太突然,律师突兀地心颤了一下。

    他很快地恢复冷静,态度沉着,不动声色。

    以他对女人的经验,他并不认为卡门萧刚刚那个笑容是在引诱他或具有什么其它企图。那只是纯粹一个笑,也许还带有些讽刺或某些其它的情绪,他并不清楚。

    “我相信你是人聪明的女孩,卡门小姐。”这一刹那,他实在搞不清楚卡门萧心里究竟是怎么想。他对她,突然没有了把握。“你好好考虑,我在车上等你。”他往外走,没几步又回头说:“但不要让我等太久,卡门小姐我等你!”

    后面一句话,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卡站萧。

    这时他有点后悔。他之前也许不该用“利诱”的手段,说服卡门萧跟他离开。职业的使然,加上家教的背景,他从小一向只有“赢”的观念成者为王,只求取胜利,而并不期望自己成为什么正直的君子。但这时,他突然不那么强烈求胜,突然不想完成唐夫人的委托将卡门萧带回“唐门”卡门萧那个纯洁邪气的笑容,在他眼前久久缠绕。他抓不住她的心思,猜不透她心里怎么想。虽然他并不担心她会怎么看他,但他着实后悔不该对她说那些暗示的话,以利诱说服她。

    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应该。不是说“利诱”的手段不对或不好,而是他就是觉得后悔。他想,他用错了手段。

    也许是因为卡门萧坦然挑明地反问他“她有什么好处”的那句话,让他觉得不对;也许,是因为她那个笑;也许太多也许了!也许,那都不是原因或理由,他只是突然不想将卡门萧带回“唐门”而已。

    他想将她藏起来,不想将她带回“唐门”;因为“唐门”有那三兄弟。他不希望让他们看到了她。

    一旦让卡门萧到了“唐门”“唐门”那三兄弟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威胁。他真的觉得有点后悔了。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点了一根烟,缓和复杂矛盾的情绪,慢慢走到阳光下。

    “唉,卡门,你决定要跟那个人走吗?去那个什么‘唐门’的地方?”律师离开屋子后,小惠垮着脸,委靡不振的。

    她知道,以卡门萧的个性,不定期一不会白白庭这么好的机会的。她始终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思,不懂她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她只知道,她要丢下她离开。

    “当然。”卡门萧毫不掩饰她的意图,流露着难以捉摸的表情。这样莽撞做了决定,又什么都不了解,虽然冒险了点,但听那律师那么讲,唐家应该很有钱既然是有钱人家,大概就差不到哪里去。

    她决定冒这个险。

    反正她现在身无分文,也没地方去,与其餐风露宿、夜寐在街头马路,不如去碰碰运气;再说,不管情况再怎么糟,总不会比这一刻走投无路来得更糟!真不行的话,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快回去吧!不要再缠着我。”她将背袋甩丢上肩膀,踹开挡路的破纸箱,丢下小惠大步走出屋子。

    迸往今来,感情即是麻烦的开端,撇不清的话,倒楣与不幸的往往是自己。她不要跟任何人有“共生”的关系依赖,或被依赖。

    她眯起眼,抬头望望顶头的阳光,瞬间整个瞳眸一片金晃晃,扩晕成彩色的昏眩,将眼前的世界网织成幻象般的斑斓,疑似不在人间。

    就在那昏眩背后,阳光照射未到的角落阴影中,她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身影。他的眼有着野生动物般无情冷酷的森锐的狂气,如黑豹,属于掠夺者的光芒,冷峻得能穿透她的心房,麻痹她的神经而将她吞噬。

    “是谁”卡门萧喃喃自语,下意识想逃避斑斓五彩的光炫中射来的冷峻目光。

    那是对让人心慌意乱的冰冷眼神,冷静、无情,感觉不出是否有敌意,但也没有友善的暖意。它像一池深邃的黑潭,仿佛随时能将人吞入,发出幽黯冷森的光,让人起战栗。

    卡门萧甩了甩头,闭紧眼睛再张开,突然看到一头黑豹猛然扑向她的跟前。她惊吓得退却一步,只一眨眼,那头黑豹却突然消失不见阴影中的那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那名黑色风衣男子、让人起战栗的目光,以及那头黑豹那一切都是幻象吗?

    她再度闭上眼睛。晕眩的感觉消失了,她不再觉得摇摇晃晃;眼睑下也不再有一片金星斑斓的游丝般的灿光。

    她张开眼,眼下又是现实的人间。刚刚那一切,她所看到的、所感觉的,虚妄的全都是幻象因为直视太阳光引起的昏眩而才产生的幻象。

    只是,那个感觉那么真实,那么清晰,让她印象那么深刻。直到现在,她还感觉得到身体不由自主泛起的那战栗,以及那对冷酷无情如黑豹般的目光。

    她描绘不出那名不知是虚幻或真实的男子的轮廓,只记得那对黑潭似的森冷幽深的目光,无情冷漠,带着野生动物吞噬人的光芒。

    是幻象吧?她狠狠瞪着那个阴影的角落。

    什么都没有。只有阳光悄悄在挪移。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舒张胸前剧烈的起伏。她不该有这种非理性的幻觉,让自己陷入浮荡的情绪中。这是一个意外,她不该张望顶头那对她来说太灿烂的阳光她甩甩头,甩掉残余的昏眩感。抬头挺胸,笔直地往前看。她只能往前走了,已经没有回头的后路。

    巷子口停了一辆崭新的奔驰,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耀出银色的激光,十分惑眼。那律师背靠着前座的车门,双手交叉在胸前,金边眼镜换成了帅气的墨绿太阳眼镜,气定神闲地望着巷子。

    这时候他的姿态、这神气,看起来根本不像名企业的法律顾问,而仿佛换了一副身份和面貌,盈斥一种贵族的气质那种不必为生活求事生产的志得意满。

    看见卡门萧出现,他倾向站直,拿下墨镜,等着卡门萧走近。

    卡门萧笔直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没有说话。侧逆着光线的脸庞,被光线侵蚀激照得宛像是曝光过度,使得她原就白皙的脸庞,逆光下竟像透明一样。

    那律师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久久,他才转身打开车门,侧了侧头,示意她上车。

    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蚕食他。这曝光过度似的光线,将眼前整个世界侵蚀成透明的空间,变身为让人着迷的情愫,让人溺身其中却无法自拔。

    卡门萧一如刚才,笔直地看着前方,沉默不语产姿态在微暗的光线下,侧露出难以形容着墨的神韵,不属于任何年纪的表情。律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揣测不出她所思为何。

    车厢中流动着一股无形的暗流,涨漫着爬虫类的吐息。卡门萧侧过头去,皱眉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现在才发现找错人吗?”

    “不,没有。”律师的声音意外的低沉,眼神蕴藏了一股野性的压迫力。“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是吗?你真的确定没错?你的委托人委托你寻找的那个人的确是我?”

    “没错,的确是你。你正是我要的人。”律师盯着卡门萧,一字一字地重复说了一遍,态度显得异常的冷肃,有股霸气。

    卡门萧耸肩,不再表示什么。律师的态度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并不以为意,那并不是干她的情绪。

    律师不情愿地收回目光,慢慢发动引擎。

    没错,卡门萧正是他要找的人。他很清楚他在说什么,也很清楚他要做什么,更清楚他是用什么心态说那句话她,卡门萧,应该成为他的。

    女人如水,这是他信仰的原则。美丽的女人要像洛水,冰肌玉肤、目神柳态;既要有气质,又要有身材,风情万种、仪态万千,能显散出惹人心神荡漾的娇媚。

    而卡门萧完全打翻了他的逻辑、她和他认知的美女极端不一样。当然,他认为她是吸引人的,但和优雅高贵、华丽端庄完全谈不上。一般的美女大都符合他信仰的原则标准,卡门萧却自有一股教人难以着墨神态和韵味,无法界定美不美。但在她脸上那两种极度?氲谋砬椋曰罅怂母泄佟淮怼庋摹安灰谎!?br>

    她正是他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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