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开车!他激动得拼命拍司机老工的座椅,焦大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少爷,你冷静点,贸然开车,林小姐现在就趴在车窗上,你想伤了她吗?”
“我不能让她看到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贾宝玉束手无策“她还在看吗?还在吗?”
“在。眼睛瞪得好大,她好像很生气。”
“喔!”他的心又痛得排山倒海了,她就在外头,一门之隔,他以为他坐在这里,听焦大描述她的一笑一颦就能够心满意足了,原来他根本就在骗自己。她就在门外,他渴望将她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渴望得浑身发抖,渴望得无法呼吸。但是他却不能,这是何等巨大的折磨啊!
“我不要见她,等她一离开车子就开车!”他强抑激动吩咐道。
焦大叹气再叹气。“老王,听到没有?”
林黛玉瞪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该死的车子,不敢相信它就这么逃跑了、混蛋!明天!明天她要带消防斧来,把车门劈开!就不信揪不出那只乌龟来。
结果第二天他没来,第三天也没来,足足有一个礼拜,她都看不到那辆车子,他好像是被她吓跑了。
“叮咚!” “欢迎。”林黛玉抬起头,看见那个失踪了许久的司机。她转头朝那个方向一看,那辆车又在那里了。二话没说,她跳出收银合,撒腿就朝那里飞奔过去。今天不让她看到那只死王八蛋,她就不姓林。司视老王在她后头追得气喘吁吁,天哪,这么美丽的女人,跑起来比羚羊还快,他堂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居然还追不上她。
砰,一声,车门被拉开。林黛玉喘着气,车里的人转过脸,看着她,脸上是微愕的表情。轰地,她觉得世界在崩溃,脚下的地板在摇晃。
“是你!”他分明听到了她牙齿厮磨的声音。
“好、好久不见了,林小姐。”焦大故作冷静的表情面对她的怒气,还是心虚了起来。
原来,这七年来她都被人愚弄了!
原来这几年来她年年祭扫的男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原来那群王八蛋部联合起来骗她!薛涛!薛蟠!史湘云!多年没见过的人一个个涌入脑海。
他xx的!害她一个人生小孩生得差点没命!害她一个人带孩子带得差点崩溃!害她每每午夜梦回时为他流的那一大缸一大缸的泪水!那个死王八蛋!她要劈了他!然后再把他剁成肉酱,包成包子,拿去喂狗吃!他xx的!他xx的!他xx的!原来前一阵偷偷摸摸偷窥地害她在巷子里蹲了两逃谧得两腿发麻的王八蛋就是他,哼哼!哼哼!
她好像很激动。激动得桌上的咖啡杯叮叮叮地响。
焦大小心翼翼地偷觑,心里七上八万。他瞒着少爷来找她,可不是想让她去再折磨少爷哦而依照当年她的性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当年少爷也是被她折磨得挺惨的。
海棠走进来,蹦蹦跳跳,看见有客人,也不认生,就站在他的旁边歪着头对他笑。
“小、小小姐!”少爷的骨肉耶!焦大激动得手都发抖了。
“海棠,叫爷爷。”
“爷爷!”
“哎”焦大的子诩笑到耳朵后头去了,就算被少爷骂死,他也无怨无悔了。
“有件事情,我还是对你说吧!早说晚说,迟早她都会知道,不如由他来告诉她“少爷的眼睛瞎了。火灾时弄睹的。”
当!玩弄在林黛玉指间的咖啡匙掉落在桌上。
“嗯”他在发烧,在发梦,在呻吟。他又梦见她。
梦见滑雪场的小木屋,梦见下雨天的海棠花下,她和他埋下的花瓣与誓言,梦见她倚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低吟着“谁倚画楼东,谁过桂阁西。两两不相忘,隐隐有所思。”回忆全都变成了梦,梦里全是回忆,而他在梦里苦苦挣扎。他蓦然惊醒,一身冷汗,口干欲裂。
好渴。他好渴。需要水,需要她。
“嗯。”粗哑的声音在漆黑的室内响起,他摸索着床头的水杯,却打翻了台灯。他继续摸索,这次打翻了水杯。
有东西触到了他干裂的唇,是根吸管。他如久旱遇甘霖,大口大口地吸着,清水迅速滋润了他的唇舌喉咙,却滋润下了午夜梦回的干涸。
“几点了?”他问。却没有得到回答。鼻息间闻到了淡淡的香气,那不是焦大。“是谁?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他暴怒了,将枕头朝那方向丢去。
蓦然间,那香气逼近,床一陷,已经在他面前。是个女子。
“滚出去!”他用力去推,却推了个空,身体向后一载,他的上面多出了具柔软的躯体,他的怒喝消失在封上来的柔软里,来不及挣扎,灵活甜蜜的舌已经钻进了他的嘴里,他愣住,浑身僵硬紧绷。不!不可能!是他发烧发得疯了,晕了,才会将这吻错认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但是这唇,还有这身体,他紧紧地抱住她,急切的手在她身体疯狂地摸索,她溢出的呻吟,在在都是她!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她的身体他错认不了。
“黛玉?”他在令人窒息的热吻间歇喘息着喃出她的名字,马上又陷入了一场热吻。她没有回答。
他捉住地忙碌的小手,执著地要一个确定。她改用唇进攻,他呻吟,头晕了,无法思考了。他渴望她渴望了七年,七年了,这种渴望足以令一个日日夜夜深陷相思的男人死掉一百次一千次,现在她居然就在眼前,抱着他,吻着他,抚摩着他,即使这是场梦,他也不愿再错过--
贾宝玉沉着脸坐在床上,他的情绪指数已经降到了最低点,爆发指数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他忍着,忍着,忍着,已经忍了一整天,忍得他都要发疯了。
她不与他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肯!
昨夜的缠绵,到了白日,便仿佛如梦般蒸发。他可以听到她走动的声音,听到她把窗帘拉起,把他最痛恨的阳光放进来,他不敢反对,不敢吼她,最不敢的是让她看见他的眼睛,只有装饰作用的眼睛,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埋得差点窒息而死。
她一定看出来了。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像张薄纸,不堪一戳。
她喂他吃藥,喂他喝水,除此之外,她不碰他,不靠近他,这些他都尚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她一句话都不同他讲。当他是空气。
他知道是她,一定是她,但是他要确定,要听到她的声音,要听到那个思念了七年的声音,但是她就是不满足他。他已经快发疯,快崩溃了。
“我要喝水。”他沉着脸道。
她走过来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喂我。”他又道“求你。”他语气里隐忍着的痛苦的渴望令她回过身,将他扶起,他蓦然捉住她的手臂,一把拖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不许她挣扎,不许她离开。“求求你,说句话,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吗?不要折磨我,我的心都快碎了,疯了,求求你告诉我!”
她推开他,走出去,重重地摔上门。
他的心绝望成了碎片。她在恨他。
却不知,此刻靠在墙上的林黛玉笑得双眼咪咪四肢抽搐。看他受苦,她的心情就好得要飞出外太空了。他越是痛苦,她越开心。谁让他骗他,一骗骗了七年,她可是报记仇的,不折磨折磨他,实在难消她心头的郁闷。
又到夜晚。她悄悄走入他的房间。他没有吃晚饭,像小孩子闹别扭,自己折磨自己。这么大的男人了,羞羞羞。
她爬上床,他马上感觉到。
“是你吗?”他的声音颤抖。白天她对他的态度,以为她不会来了。
还是得不到答案。她来吻他的唇,解开他的衣服,抚摩他饥渴的身体,他叹息着抱住她,如果她是来折磨他的话,他甘心任地折磨,只要她肯再来身边。
夜夜缠绵,如临上刑场的死囚,抵死相缠,多年前,他也曾经历过这种心惊。她夜夜都来,柔美甜蜜得仿佛来救赎的天使,但是甜蜜也只存在黑暗。白天一到,她马上就离开,马上成了冷冰冰的路人。
如此地反来覆去,一日日地让他的心在天堂与地狱里上下,她究竟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他咬牙忍着,只为贪恋夜晚的缠绵,她还是弃他如愿。他已经被她从黑暗的房间里挖到了书房,再从书房挖到了客厅,再从客厅挖到了花园,暴露在他最痛恨的阳光下;她不让他在白天碰她,他就不碰她;她要他吃这个喝那个他就乖乖照吃照吗;她把琴放到他的面前,他就乖乖地弹,只求她不要再在他面前重重地摔门,他什么都依她了,她还是不给他一个声音。她存心要折磨死他!
“你存心要折磨死少爷吗?”焦大抱着刚在游乐场玩得病了现在昏昏欲睡的海棠,皱着眉不赞同地瞅着眼前的女人。
“哎呀,被你发现了!”她笑咪咪地吸着柳橙汁,笑咪咪道。
“他已经够忍耐了,也改了很多,你就给个机会给他吧。”焦大实在不忍“他真的是爱你爱得要死掉了才会这么乖,我的话他可从来不听,要吼就吼,才不会给我半点面子。”讲起来就伤心。
“好恶心,这种话你都讲得出来。”她脸红了。
踏进客厅,林黛玉瞪着地上一串蔓延的黑色泥巴,将雪白的地毯全毁了。有野人来过了吗?循着泥巴脚印,她走到了厨房,厨房里也好不了多少,一场浩劫的场景。而那个男人就坐在那场浩劫里,侧耳细听着她这方传来的动静。“黛――黛玉,是你吗?”
她不吭声,目光落在他身前的桌子上,那里有个盘子,盘子上盖了个精美的玻璃罩,玻璃罩的下面,是一盘切成片了的桂花糖藕。
他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目光落在那里。掀开玻璃罩,他小心地将那糖藕朝她推过来“还--还是热的,我刚刚做好,你尝尝看。”他的脸对着她,带着抹讨好的笑容。他的脸上还有糯米粒,粘在额头上,显然是擦汗时擦上去的。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裤管卷到了膝盖,整条腿粘满了黑乎乎的淤泥,裤子全毁了。
她太久没有回答,令他慌张起来,心虚起来,不安起来:“不想吃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扔--扔了吧!”
盘子蓦然被夺走。愕然间,他终于听到了那个朝思暮想折磨得他的魂魄都痛了的声音在恶狠狠地道:“你敢!”
没有变,一点都没变,还是和那个他至今仍然爱入心肺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怔怔地坐在原地,泪水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