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合理。
“七哥,你怀疑是有人偷了清璃师父的钥匙动了手脚?”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燕迟问案的燕离忽然走上前来,他转眸看了秦莞一眼,又道,“会不会有人私下配了一把钥匙。”
“不会的。”猛然间,又是清娴的声音响了起来。
燕离和燕迟看过去,便见清娴道,“这钥匙别处配不来的,这是双清班传下来的钥匙,形状很不一样,材质也不同。”
清娴不敢抬头,面上泪痕也未消。
燕离挑眉,“这样的话就少了一种可能了。”
燕迟颔首,却没接话,他只看着那院子门口,如果清璃的钥匙找到了的话……
正这么想着,却见汪怀宇面色微沉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殿下,清璃师父的包袱里面没有钥匙……”
燕离轻“啊”了一声,“被偷了吗?!”
汪怀宇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燕迟唇角微沉,“搜——所有人的包袱和身上都要搜——”
钥匙是清璃一直戴在身上的,后来出场装扮之后她才取下放好,而钥匙丢也是在这段时间之内,那个人拿了钥匙开了锁动了手脚,然后呢?
这么短的时间,钥匙多半还藏在某处。
汪怀宇奉命而去,燕迟扫了众人一眼,只见那清娴在拭泪,而那清澜仍然背脊挺直的跪着。
燕迟往旁边退了两步,对秦莞低声道,“你觉得如何?”
秦莞的目光也从清澜的面上一扫而过,“这个清澜似乎有什么隐情,且她情绪这般外露,要么是凶手无惧大家的怀疑,要么就是抱着向死之心杀人。”
燕迟微微颔首,而秦莞眉头忽然一皱。
从她出现开始,恭亲王世子殿下燕离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秦莞不知燕离要做什么,可想到燕迟说过的话,燕离莫非知道她和燕迟的事了?
见秦莞看过来,燕离唇上笑意更大,“秦姑娘,还记得我吗?”
适才场面严肃,秦莞也没顾得上行礼,眼下既然燕离开了口,秦莞自然不会当做没看见,她福了福身,“世子殿下——”
燕离笑呵呵的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眼她道,“秦姑娘怎么来了此处?这里刚死过人,秦姑娘如此姿容,可别见了死人害怕才是。”
燕离一来表示关心,二来却当真这么想,女子谁见了死人不会害怕?
他说完这话,秦莞只笑了下便不再多言。
燕离有些不解,看向燕迟,却见燕迟一脸正色连话都懒得说。
燕离眼珠儿一转,按照燕迟的性子,自然是可以想到这一层的,却怎么没有和秦莞说?而且他如果心系秦莞,又怎么会不想着保护她呢?
正在燕离怀疑来去之时,院子里却忽然有了响动,燕迟凝眸去看,却见是汪怀宇带着人大步走了出来,燕迟一眼就看到,他的掌心放着一把钥匙。
“在何处找到的?”燕迟忙紧声一问。
汪怀宇看了一眼清澜的背影,“在左厢,清澜姑娘的包袱之中找到。”
“不可能——”一直挺直了背脊的清澜豁然转身,一张脸煞白,“不可能,我没有做,我没有偷师父的钥匙……”
清澜反应巨大,其他双清班的人却都愣了住,大部分人都诧异的看着清澜,似乎都没想到行凶的人竟然会是她,却也有几个人神色有些复杂,眸带恼恨。
“不是我!真的不是——”
清澜对着汪怀宇喊了两声,见汪怀宇面无表情,清澜便又转身朝着燕迟的方向跪行了两步,“殿下,真的不是民女,不是民女……”
清澜面色雪白一片,唇上都失了血色,她执着的看着燕迟,见燕迟也没有反应眼底才生出了几分绝望,燕迟便道,“这钥匙,你如何解释?”
清澜摇着头,“是别人放进去的,是有人要害我!”
说着,清澜转眸看了一圈,目光在清娴的身上一扫而过,却没有立刻指认,她只转身继续看着燕迟,“不是民女偷得……”
她一会儿民女一会儿我,燕迟懒得计较,然而听着她苍白的辩解他却没有相信,他只抬眸看向汪怀宇,“汪知府看着办吧,眼下已经有方向了。”
燕迟倒是没有忘记他身上提刑司按察使的名头,且在锦州之时和秦莞在一起养成了习惯才想着来问案,可眼下钥匙找到了,也有诸多人证,当是不难审。
汪怀宇当即应声,“好,请殿下放心,下官保证不出差错。”
正说着话,外院的方向却是走来了一行衙门的衙差,那一行衙差当是案发之后汪怀宇派人去衙门叫的,如今正好赶过来,汪怀宇上前几步,和一个捕头模样的人交代了两句,而后便见衙差们将两位“清”字辈姑娘以及杨英等人都带了走。
“所有人都要去衙门问话,将此处收拾一下。”
跟着来的还有豫州知府的一个老仵作,汪怀宇吩咐几句,他便朝戏台之上清璃还未动过尸体走去,见连仵作都来了,秦莞便知道不用她去做什么了。
在锦州之时是因为徐河年轻没有功夫,一出锦州,秦莞自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还要厉害,因此一看豫州府的这位仵作头发花白,秦莞便按下了自己想要去查探尸体之心,燕迟也看到了那仵作,一时没多说什么。
戏台上也没什么好收捡的,汪怀宇下了令,衙差们便陆陆续续的带着双清班的人朝外走,燕离在旁边咂了咂嘴,“原来断案这么简单就好的?”
说着眼风在燕迟和秦莞身上一扫而过,“七哥待会儿去做什么?”
燕迟便看向秦莞,“去前面看看清璃?”
秦莞走出去几步,正好能从上场的门看到前面戏台之上躺着的人,而豫州知府府衙的老仵作正在验尸,秦莞摇了摇头,“不去了。”
术业有专,那位老仵作已经开始验尸,她再去指手画脚自然不美,何况她本就没有指手画脚的身份,秦莞转身道,“若是有需要再说。”
燕迟颔首,“那好。”顿了顿,燕迟又道,“那你跟我走。”
秦莞看了燕迟一瞬,见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只轻轻点了点头。
燕离见状巴巴的凑上来,“七哥要去干什么?”
燕迟看了燕离一瞬,“我瞧你倒是对着案子有兴趣,你在此盯着吧,权当做帮大哥的忙。”
燕离轻啧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珠儿溜溜的一转,“好呀好呀,七哥尽管去吧。”
燕离面上一副憨笑模样,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燕迟看了他两瞬转身而走,秦莞福了福身,燕离举起一只手挥着,“秦姑娘,下次再见哦,可别忘了我哦——”
秦莞听着他故作可爱的语气唇角忍不住扬了扬,然后才朝燕迟跟了过去。
此刻府中客人已经散了大半,燕挚送最后几位客人离开,而燕迟沿着王府的游廊一路往王府更深处走去,秦莞左右看看,越走越是距离饮宴之地更远。
茯苓跟在秦莞身后有些诧异,现如今她自然不会怀疑燕迟要对秦莞不利,可越走似乎越是走到了内院,茯苓不知怎么还是觉得有几分诡异。
秦莞也见越来越往里面去,便道,“这是要做什么?”
“我有东西给你。”燕迟语声沉定,秦莞便心生几分疑惑,难道又是哄人的?
这么想着秦莞心底叹了口气,多半是的,毕竟她身边还有个茯苓。
又转过了一道弯,一处幽静的小院出现在了秦莞的眼前,秦莞心中恍然,想必这里就是燕迟在裕亲王府的住处……
这么想着,燕迟便道,“这是我住的地方,进来。”
秦莞跟着燕迟走在后,先进了中庭,然后直入了正屋,这是一处一进的客院,却只有三间厢房,只是里面装饰贵胄雅致,和寻常的客院很是不同。
进了屋子,燕迟左转到了暖阁,暖阁窗前置着一张书案,上面放着一个包袱。
燕迟二话不说走到跟前,将包袱打开,“你看看这些——”
秦莞不知道燕迟要给她什么,本只是抱着有几分疑惑的心思去看,然而这一看,她的眼瞳轻轻一颤,继而便好似黏在了上面似的移不开。
包袱之中是几本书册,并非医书,而是纸张早就已经泛黄的手札。
秦莞看的心跳难抑,一瞬间更是连呼吸都屏了住。
只是极其普通的手札,因为有了些年头,纸张泛黄,纸页的边角甚至还有几分破损,拢共也就五六本,若是放在外面,只怕寻常人都不会多看一眼,可秦莞看着,却觉一颗满足酸涩到了极致,这上面的字迹俊逸非凡风骨极佳,一笔一划都是她熟悉至极的,秦莞缓缓的抚上去,甚至,这上面的一笔一划,都是她亲眼看着写上去的……
这是父亲的手札,是他在豫州为官之时记得手札。
“你大抵还不知道沈毅曾在豫州为官吧?他在豫州府衙巡理院做过核验官。”燕迟看到了秦莞的激动难抑,于是缓声解释,“我知道你崇敬他,过来便叫人去问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他当年的手札,还在巡理院库房之中存着呢,早几年这手札一直是这边巡理院人人必看之物,可自从他在京城出事,这些东西便有些忌讳了,我的人不费力便取了出来。”
见秦莞直直看着那手札眼睛都不眨,燕迟便道,“上面记得全都是当年在豫州核验案情时候的一些实录,有不少写验尸推案的内容。”
巡理院是负责核验案情是否公正严明的地方,巡理院众位官员核验之后,案情方才能结案上报朝廷,若有流刑徒刑以上者,则要押送京城由刑部和大理寺复审。
秦莞当然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豫州府衙巡理院有父亲,从未出过一件冤假错案。
“《大理寺校正洗冤录》上虽然已说的十分精准详尽,可这手札胜在每一步都十分详细,且里面的案子皆是绝好的例子,是那上面没有的,你若是看了,定能受益良多。”
燕迟徐徐说着,秦莞半垂着眼眸,好半天才能平复心虚,她彼时和父母同死,后来成为了九小姐,便再没有机会见到父亲的遗物,本以为到了京城才能有机会得一二父亲的遗作,可没想到她竟然在豫州见到了父亲的手札……
父亲从前从豫州巡理院离开之后便任了定西路提刑司副使,之后因为政绩绝佳,一路升任到了大理寺卿,在西边和北边,父亲几乎是所有提刑司司员心中的“青天”,而父亲当年的许多手札,皆为了教化后来人留在了当年任职的衙门,可秦莞知道,京城的事一出,父亲的这些东西变成了禁忌,损毁焚烧都是有的,秦莞不知道燕迟这短短几言之后用了多少心力,可看到这些泛黄的手札,秦莞心中最坚硬之地也柔软了一分。
她有心隐瞒那个最大的秘密,可冥冥之中燕迟却在离那个秘密越来越近,秦莞又在那几本手札之上拂了拂,“怎么想到去找这个。”
秦莞终于开了口,语声微哑,似乎有些动容。
燕迟看着他片刻浅笑道,“你此前与我谈起沈毅之时我便叫人调查过他,还没到豫州我便有这个打算,看看沈毅有没有在益州留下什么,谁知真的找到了。今天早上才送来的,那会子不方便便没带在身上,你喜欢就好。”
秦莞忽然抬眸看着燕迟,她浅眸如溪,清泉一般的瞳膜之上映着燕迟的脸,那眼底,却又有一束星光,好似从最为深渊之地挣扎而出,就那么看着燕迟,直将他心都看化了。
“你让我想的,我亦想好了。”
秦莞仍然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燕迟。
燕迟走近一步,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我知你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往后我护你周全,而你,只管遵从自己心志去做任何你想做之事。”
秦莞呼吸一轻,燕迟又道,“我既开了这个头,自是想好的。”
顿了顿,燕迟又倾身道,“何况你根本不知你在我心中是哪般姿容无双风骨绝伦,你当然和旁人不同,因为世上女子千万,无人能及你之万一。”
秦莞唇角微动,却一时没说出话来,她当真有这样好吗?
她怔怔的看着燕迟璀璨的杏眸,只等燕迟的唇落下来她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只觉一股子涩然满足之味在胸口晕散开来,那滋味儿让她心中丰盈,让她心口回甘,让她不自觉的伸出手臂环住了燕迟的腰身,她动了心生了情,到底也坠入了大半世间女子因情而生的俗道,她需要确定,需要确定贴着自己的那颗心是何种模样,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自己身心交付。
秦莞的冷静自持已是习惯,她这样的性子,便是再爱也不可能飞蛾扑火一般的沉溺于一段情爱之中,可如果得遇一良人,她自有满心的坚韧无移孤勇胆气,赠他缱绻深情,赠他肝胆相照,赠他白头偕老……
燕迟的吻由缠绵温柔渐渐变得霸刀火热,秦莞正觉一颗心越跳越快,两人头顶的屋顶之上却传来了一阵瓦片被踩破的轻微响动,秦莞一愣,燕迟也是眉头微蹙,可很快,“啊”的一声尖叫响了起来——
“啊啊啊……白枫,是我是我……”
“离殿下?您怎么在主子的屋顶上……”
“啊……哈哈哈……这个……此处位置极高,适合登高望远,咳咳,那什么,七哥呢……我其实是来找他的……”
“主子在和九姑娘说事情……”
“哈哈这样吗,什么事情可以带我一起谈吗?”
“行行行我待会儿再来好吧……”
屋外的对话声让秦莞面生一红,那燕离先前答应的极好,眼下却追了过来,是来做什么的一想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听到了多少?
秦莞正想着,后脑勺却被燕迟一按。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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