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地下
下卷城韵
地下
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进入了21世纪。
物理学给时间下的定义是一个有大小、有方向的量。有大小有方向的量按说是矢量,可时间却是一个标量。因为时间的方向是单方向性的,不具备适合叠加原理的条件。
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与牛顿的绝对时间、绝对空间和绝对质量理论相比,有一种革命性的突破,就是证明了时间、空间和质量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高速运动的物体,质量会增加,运动方向上的长度会缩短,时间会变缓。当然,这种奇妙的变化,只能是在物体接近光速运动的情况下发生的。在一般情况下,人们根本感觉不出,意识不到。牛顿力学体系,之所以能够统治物理学界那么多年,是因为人们习惯于站在“宏观低速惯性系”上思考问题,在这样的系统内,牛顿力学是高级近似,他对于研究对象的“三个绝对”理论,是完全成立的。
尽管这样,爱因斯坦同时证明,时间应当是一个有始无终的物理量。论证这一假说的理论认为,时间的起点可能是在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间,终点却不可能存在。时间的单方向性,决定了时间只能延缓,不能倒回去。科学幻想小说家们,可以让时光倒流,可以让飞出去的子弹又回到枪膛里去,可以让八十岁的老翁变成牙牙学语的婴儿。这在真正的物理学家们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胡扯八道。
学习物理学出身的杜思宝,常常用物理学上的道理来思考人生、社会以及科学发展的问题,结果发现了不少佯谬。比如社会变化与发生这种变化所用的时间,正好与爱因斯坦的精妙结论不同。几千年的农业社会,人类的生产、生活,各种进展的速度和时间都是慢腾腾的。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人类生活的节奏突然加快了,时间也仿佛加快了许多。到了20世纪中叶,人类知识的总和翻了一番,工业社会很快进入到了信息时代。美国人发动的海湾战争,北约发动的攻打南联盟、科索沃战争,以及后来多国部队侵占伊拉克,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以精确制导的武器装备,运用空中优势,对这些国家和地区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再说,英国人克隆出了绵羊“多莉”纳米技术本来在悄悄的实验阶段,就被炒作并出现了多种日用产品。我们国家也不甘落后,把杨利伟、费俊龙和聂海胜分别送上了太空,真正的科学家默默无闻,他们却成了征服太空的英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科技都是为未来的战争做准备,真正用于和平年代人们生活的可能是其中比较小的一部分。这一切都让人明显感觉到的是,发展速度快了,所用的时间也加快了。
杜思宝回到马寨为父亲杜凤翔办丧事的时候,这种感触更加深了一层。
从个人角度来说,杜思宝在这些年里,是喜忧参半的。在仕途上,杜思宝走得比较顺利,从一个被定向培养的大学生,到当科员、科长,一步步熬到了处级干部的岗位上。但在20世纪90年代,最疼他爱他的爷爷、奶奶相继永远离开了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最让他痛心的是,两个老人一生都在贫困线上挣扎,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更谈不上享受过现代文明的成果。他们谢世时,连这个“状元”孙子都没有赶上送行。爷爷去世时,他在国外考察;奶奶去世时,他在北京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那时候,他还没有资格和金钱用手机这种玩意儿,连他们仙逝的消息,也没法捎到他的耳朵里。等他赶回老家时,老人们已经平静地长眠在了一座隆起的土包里,他只能用迟到的泪水祭奠了他们。父母、叔婶倒没有因此而责怪过他。那个私奔过来的婶婶还劝解他说:“我们家小磊这孩子,也没有能够赶回来,他是让我们背了骂名。小宝,你别难过,你是算卦先生说的,能尽忠,能尽孝,临到老了跑不到啊。”这些通情达理的劝慰话,多少给杜思宝起到了减小歉疚和自责的作用。
临近年关的一天下午,杜思宝正和妻子在一起,在超市置办年货时,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杜思宝一看是杜思暖家里的电话号码,心里激灵灵地吓了一跳。这个弟弟不打电话则已,一打电话就不是好事儿。小暖带着哭腔儿说:“哥呀,你赶紧回来吧,咱爹怕是不行了!”
杜思宝明白“怕是不行了”就一定是真的不行了。他只和单位的一把手打了个电话,就马上带上车,拉着老婆、女儿,匆匆忙忙地从唐都市出发,回老家奔丧。
唐都市到省会和淮水市这两处,都已经通了高速公路。通往淮水市的高速公路正好走在高楼镇的旁边。可是,这条路在高楼镇却没有出口,必须在县城下高速。杜思宝的小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跑了五十多公里,出了县城高速公路,转到省道上,三十多公里,跑了半个小时,又转到县乡道路上。县乡道路的路面窄,又被一些拉沙大车,把油路面砸得坑坑洼洼的,接着跑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了十多公里路程。过了高楼街,又转到了土路面上,七八里地颠簸了半个多钟头,到天快要擦黑儿时,才回到了马寨。
悲痛万分的杜思宝回到家里,一院子人和谐宁静,根本没有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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