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猪发出招牌式的笑声。母亲也笑,她红毛衣下翻出洁白衬领,脖颈和脸颊在黑发陪衬下格外白皙。“这么欢乐,说啥呢你们?”“说啊”母亲笑着拢拢头发,往画面外瞅了一眼。
“来,慢点儿,”牛秀琴总算出现了“说啊,说你是个开会迷!”“不带这么骂人的,啊。”陈建军大笑。
于是俩女人也笑了起来,母亲还好,单手掩着嘴,牛秀琴仰脸叉腰,浑身发颤,我觉得她的奶子完全可以甩到陈书记脸上,等这令人战栗的行为艺术告一段落,牛秀琴靠近母亲,问要不要再来点。边说。
她边扭动屁股,仿佛在用她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残留的笑意。母亲伸手握住马克杯,说还没喝完。牛秀琴便挨着母亲坐在了床沿,胸膛高高挺起。以上过程中,陈建军发出几声惬意的叹息。完了。
他清清嗓子,说:“这个先道个歉,啊,硬拉张团长来确实不好,不过呢,我也有我的打算。”“看看看看,”牛秀琴挠住母亲胳膊“你当然有你的打算啦。”
母亲抿了口咖啡,又抬起头来。“咱凤舞剧团啊,作为文化市场改革的新生力量,啊,作为”俩女的立马大笑起来。
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牛秀琴滚到了床上,丰满的大腿绞在一起。母亲弯腰垂头,死死按住马克杯,仿佛不如此它就会飞到天上去,她的笑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偶尔露出的脸颊却在叮叮咚咚中,于白亮的釉彩下,越发红润。
就这样,从剧团到评剧,从平海到平阳,从风土人情到陈年旧事,笑声毫无例外、接二连三地响起。哪怕陈建军胡编乱造一个连我都知道的老掉牙笑话,都能赢来一阵大笑。
这些人无疑被种了什么蛊,亟需解毒。母亲的脸蛋甚至都变得红彤彤的,那抹艳丽的光难得一见,我觉得有些过了。
大概一万次大笑后,愉悦的氛围被摩托罗拉的经典铃声打破,牛秀琴拐个锐三角,闪到了镜头外。沉默了几秒,陈建军笑笑,清清嗓子,可能还吐了几个字,却被不远处牛秀琴的唧唧歪歪搅乱了节奏。
一种可怕的便秘感。我几乎能够想象他要脱口而出的话:这个牛秀琴,打个电话都一惊一乍的!再回来时,牛秀琴说老同学约见面,得出去一趟,当然,这么说着,她不忘给在座的两位都续了续杯。
“这会儿?几点了都。”母亲站起来“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俩先聊着。”牛秀琴捧着咖啡壶走出画面“她呀,刚离婚,要死要活的,总要有人开导下不是?”
“那你可慢点儿,注意安全,我啊,也回屋吧。”猪头可算露了出来,虽然只是半扇,他伸了伸腰,于是又露出一截胳膊。“嗐,紧张个啥劲,就算我们凤兰是大美女,也不用这么紧张嘛。”牛秀琴又靠近镜头。
她这前半句平海话,后半句平海普通话。“说啥昵。”母亲皱眉苦笑。陈建军晃晃脑袋,发出招牌式的笑声。青铜器般,哑铃般。完了他说:“牛主任啊牛主任。”“我去去就回,需要啥快说,给你俩稍点儿。”牛主任噔噔噔的,显然已经换好了鞋。母亲闪过画面。
“早些回来。”她小声说。“放心吧。”半扇猪头也从镜头前消失了。“小心点儿!”半晌他嚎了一嗓子。
十几秒后,母亲回到画面,转身站在床沿。关门声。“坐啊。”于是母亲坐回床上,捧住了马克杯。猪头笑笑,在镜头前一闪,接着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他又坐了下来。沉默。噪音和黑线突然清晰。
“云南好啊,”陈建军似乎抿了口水“天蓝地红,物产丰富,大太阳那么亮,那个王小波不写过”
“黄金时代。”“对对,黄金时代,他是浪漫化了一些,但也差不多,包括群体冲突,跟当地人那是三天两头干架啊。”母亲没说话,抿了口咖啡。
“不打架还真不行,我们女同志老被人欺负啊,禽兽王八蛋忒多了,啊,大字不识一个的小队长都能让你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嗯,听同学说过。”母亲叹口气。“是吧?哎你是属”
“属虎。”“属虎啊,真看不出来,琢磨着你顶多属马!”“净瞎说。”母亲笑笑。陈建军大笑,半响才说:“那你小啊,我得大你半轮。”“我是随父母下放,就咱城东小礼庄。”“哦,芦苇荡。”
“你知道?”母亲撩撩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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