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说着。她还在女人胸前摸了一把。“呸,还有心开玩笑啊你!”女人穿着白体恤,披头散发,整个人隐匿在台灯的阴影里。她唇角扬了扬。不是母亲又是谁呢?
“唉,”牛秀琴也笑笑,接着叹口气,扭身走到了镜头外“幸亏现在雨小了点,这地方真是”
“咋了?”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嗓音洪亮。一阵说不出的焦躁涌来,我吸吸鼻子,直接往后拖了一大截。没了直立的人,空间莫名宽敞了些许。
晃动的床,交叉的腿,侧着的枯瘦屁股滑稽地蠕动,画面跟之前一样昏暗,熟悉而可怕的声音却在巨大的哗哗响中如钢针般直刺耳膜。震耳欲聋!
得有个好几秒,我才发现没插耳机,湿漉漉的声响正充盈着整个房间。触电般,我迅速关掉了视频。满头大汗。灰溜溜地打书房出来。
奶奶在客厅里坐着。我觉得应该脸红,但事实上并没有。我咳嗽了一声,她打老花镜下瞄我一眼,旋即又回到了针线活上。
她没说话。奶奶这老眼昏花,说半瞎都不为过,偏就忍不住要缝缝补补。一双袜子脚后跟打得层层落落,你要说两句,她会告诉你这种袜子才暖脚。
我问她咋不睡了,奶奶笑笑,说老是睡,屁股都是麻的。我打沙发上坐下,就不知说点什么好了。问奶奶吃苹果不,她摇摇头,反问我啥时候走。“不知道,”我削着苹果“没想好。”
“嗯,等你爷爷回来再走。”她老说的是爷爷的周年忌。“等不了呀,估计十三、十四就得走,这个学校有规定。”奶奶哼了声,半晌又说:“嗯,还是读书要紧。”
我戳着苹果没吭声。老实说,我尚未从刚才的画面和声音中回过神来。没记错的话,那个视频的日期串是20020407004。“林林啊,”奶奶突然说“争取毕业了考个大官儿,现在啊,干啥都不如当官儿的。”我姑且“嗯”了声。
“这当官儿多好啊,瞅瞅你妈和秀琴就知道了。你妈文凭多高,啊,哪有人家秀琴滋润?秀琴是个啥文凭,啊?”我肢解着那只苹果,任奶奶絮絮叨叨。雪还在下,窗户水汽蒙蒙。我几乎能听到阳台上传来的沙沙响。
“昨个又下猪仔了。”好一会儿奶奶瞥我一眼。“听我爸说了,一窝扔了仨。”“那可不,都是你爸一个人弄,你妈又没空。”
“嗯。”“要我说啊,你妈啊,整天在外面跑,也做不了这粗活脏活了。”她这话让我胸中猛然升腾起一股厌恶。我丢掉苹果核,没吱声。
“也是个场面人了,金贵了。跟以前不一样喽。”奶奶拖长调子,似乎要唱起来“你知道个屁。”我站起身来,脸都涨得通红。
在奶奶的目瞪口呆中,我径直回了房间,那花白头发下的浑浊眼神,干瘪嘴巴里的污损假牙、褐色脸颊上的老年斑和皱纹好长时间里都历历在目,令我脚步踉跄。哪怕躺床上对着天花板盯了瞪了半晌,我依旧能感受到适才声带的剧烈颤抖。
客厅里始终没有奶奶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了门,向外偷瞄了一眼,她老正好看过来,很快又垂下头去,没说话。我轻咳一声,问她看电视不。奶奶瞥我一眼:“听收音机。”
于是我赶紧跑她屋里,把收音机给拎了出来,毫无例外是评剧。啥唱段说不好,不是“小女婿”就是“杨三姐告状”“还真向着你妈。”好一阵,奶奶说。
除了笑笑,我还能做点什么呢?就那么站着听了会儿戏,我逮个机会溜进了书房。电脑屏保是珊瑚礁、鱼和扇贝。
珊瑚礁红得像火炉,鱼薄如纸片,至于扇贝,表面裹着花斑条纹,半张半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坐下点根烟,冲着来回变幻却又大同小异的海底世界发了好一阵呆。
等烟抽完,我挪挪鼠标,点开了移动盘符。这次直接打开了第二个文件夹。戴上耳机,随意点了个视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把音量调小了一些。文件名是mini-dv-iplk-20030103005。
近景灰暗,映入眼帘的是几条腿,确切说是三条半吧,两条穿着蓝色牛仔裤,另一条半应该穿着灰色西服裤。画面基本与腿平行,如果那些腿张开的话,显然会直取裆部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样会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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