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主意,可谓一拍即合。“也给你妈吱一声,傻小子!别吓她一跳。”奶奶冲我撅撅嘴,就要去打电话,但我制止了她,我说:“就是要吓我妈一跳!”上学年奖学金只拿了个三等(陈瑶一等),不到五百块。如果有什么羞于见母亲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不过想想尚欠着父亲的礼物,这羞愧又难免有些矫情。两种情绪这么一对冲,我的脸皮反倒厚了几分。因为晚饭吃得过于圆润,我和陈瑶只好骑电瓶车前往。既便如此,一路上也没少打嗝。
陈瑶戏称:咱们乃是由臭鸡蛋驱动的机器。这晚月亮巨大而空灵,有些不真实,一如周遭的银色世界,仿佛是由水银浇铸而成。
我俩慢悠悠的,谈天说地,放声高歌,到老商业街路口时有个八点多。平海广场,包括整条商业街都挂上了灯笼,大伙儿吃完饭跑出来消食儿,妖魔鬼怪般地飘荡在银色世界的黄色斑纹中。
河神像更是披红挂彩,周遭围了数个宣传牌,把不知哪个老仙儿胡诹出来的古代民间故事会硬给吹得言之凿凿,成了什么民俗瑰宝、文化遗产。照此说法,倘若没有河神护佑,恐怕也没有我们这些碌碌蝼蚁了。红星剧场门口也贴着巨幅海报。
为了弘扬评剧文化、庆祝旅游节、回馈戏迷云云,凤舞剧团将于10月30日至11月1日在平海广场上进行为期三天的开放式义演,早晚各一场,届时更有来自天津、沈阳等地的老艺术家倾情献艺。海报背景是“花为媒新编”我亲姨缩在右上角,哪怕比不上赵丽蓉。
她的演绎也是颇受欢迎,然而剧场大门紧锁,里面更是黑灯瞎火,如果忽略掉门卫室和院子里因广场上的喧嚣而不时亮起的声控灯的话。摇了好半晌,看门老头才走了出来,瞅着眼生,他说,没演出瞎摇啥。我说,我找我妈。
他问,你妈谁啊。我只好说出了母亲的名字,他说,哦,早下班了,明儿个有重要演出,今儿个歇班早。“要不,”他指指不远的文化综合大楼“到楼里瞅瞅?约摸也没人,早下班了!”
不用他说,我们也会去办公室瞅瞅,不过陈瑶有些失望,她说本来想看戏台呢,我说明天明天,白天看更亮堂。绕着围墙走了一二百米,我们来到了综合大楼的正面。
远远地,三楼有窗口亮着灯,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团长办公室。搞不好为什么,这甚至让我生出一丝庆幸,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抹淡淡的心酸。
是的,毫无防备,我吸吸鼻子,瞅瞅陈瑶,又望望那轮明月,目光再回到窗口时它便袭击而来。大厅灯火辉煌,畅通无阻。走楼梯上了三楼,结果剧团办公室的铁闸门锁着。
这个时间点,实属正常。于是我让陈瑶躲到一边,就开始叫门。不想接连喊了几声,都无人响应。我只好审慎地加大嗓门。
又喊了两嗓子,还是没人应,但嗓门不可能更大了,除非你想招来保安,在陈瑶的窃笑声中,我拨了母亲的手机。嘟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我在铁闸门前徘徊了两个来回后,电话才被接起。
“林林?咋了?”母亲有些喘,虽在刻意压制,但还是像春风中的银杏叶般闪亮而凌乱。“你咋了?”我瞥了陈瑶一眼,后者缩着脖子眨了眨眼,兔子一样“没咋啊,”母亲深呼一口气“刚跑完步,累死人。”这么说着,她轻笑一声,又补充道:“咋,周末休息?”“嗯,想家了。”
“还小哪你,”母亲气息总算平稳下来“想家就回来呗。”“回来了啊,”我终于笑出声来,陈瑶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她极力捂着嘴“我就在办公室门口。”“真的假的?你就编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母亲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铁闸门锁着嘞,”我用力晃了晃门“进不去。”“真是长大了你,回来也不吭声!”好一会儿,母亲才笑了笑。“让不让进去啊,不让进我就走了!”
“妈正要洗澡,你等等,回来也不提前说声,都不消说你。”于是我们就等。陈瑶从角落里闪出来,问咋了,我说正洗澡,她说:“噢,美人出浴!”
托她老吉言,大概过了六七分钟,美人总算出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母亲趿拉着双平底凉拖,轻快地擦着地面,恍若什么鸟在雪地上快速滑过。不等我摆手,陈瑶一下就闪回了角落里。
母亲先是探个头,瞥见我后才放出了全身像。明亮的走廊里,她脚步飞快,八分阔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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