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许多原先不看好他的人,只能趴在地上寻找摔得碎烂的眼镜碎片,让每个人在刹那间认识了这个神话。
所有的人都很满意这个结果,只有裴灏一个人不高兴。
他一点都不高兴。
废话!半夜三点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只是随口交代一句:“我们来替你照相。”
之后便大大方方的侵占他的家、霸占他的时间,现在又要他摆一堆乱七八糟的动作,装出一堆虚伪得可以的笑容。
请问,这样的他会高兴到哪里去?
本来就讨厌受人瞩目的感觉,唱歌纯粹只是个娱乐,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当成工作。毕竟就算他不事生产、只事消费,家里的经济情况也好得足以让他吃个二、三十年没有问题。
要说他糜烂,可以;要说他败家,也可以。因为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资格既糜烂又败家,这是他无法选择的天生优势。
天知道,堂堂“裴氏财阀”二公子的他可不是空有这个名号的。
“裴二公子,又闹什么脾气?”轻摆着柳腰,他美艳的经纪人娇笑频频的款款走来。
“你最好现在就叫他们离开,否则我——”
“否则你就把我们赶出去?你今天已经说很多次了,换一句来听听看吧!”不怕他的火气蔓延,严虹湘可乐得试验他耐性的底限,反正他这个人说话老是毒辣又带刺的,她早就习惯了。
“虹湘,我不是开玩笑的。”
“裴灏,我也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今天没有办法把这组宣传照解决掉,我是绝对不会放人的,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严虹湘虽是个女子,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他。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家——”
“你在工作,这里是你的工作场所,所以请你至少专业一点。”
“虹湘——”
“裴灏,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讨厌这种抛头露面的宣传工作,可是谁要你是个公众人物,所以只有乖乖认命的份。”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悍?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阿姨。”
“亲爱的侄子,我当然是你的阿姨。不然,现在你手边的工作会比现在还多上三倍。”
他认输了!跟他亲爱的阿姨吵架,输的一定是他。
早八百年前,他就该放弃跟这个狡猾的阿姨作对的。
严虹湘,裴灏母系亲属中的一员,现年三十八岁,独立掌管一家国际唱片公司。事业有成的她同时也能兼顾家庭,而且赚钱绝对不会忘记赚到自家人的头上来,手腕强硬、作风大胆,跟他那个总是柔顺的娘简直是大异其道。
“就算是你要我工作好了,为什么要特地把地点拉到我家呢?”
“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家伙一点责任感也没有,平常的通告敲好了你就给我逃,从来不守信、不守约,一点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也没有,你难道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听严虹湘这么一说,裴灏惊觉自己似乎真的常常故意忘记一些通告,或恶意不记得工作的地点;难怪她老是形容自己是一个随心所欲、任性妄为、放荡不羁、自私自利又爱偷懒的人。
当然,这些他可一点也不承认!
“可是,你也不用特别挑在午夜嘛!”
“不挑在这种时候,你以为我找得到你吗?”
裴家三个小孩就属他最难驯服,野得像匹脱缰野马。
这是严虹湘长久观察后,才得来的心得结果。
“这么不信任我?”
“因为你一点也不值得信任。”
“阿姨——”
“工作。”纤纤手指朝前一指,他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好啦、好啦。”
“小鬼,早这么做不就好了?”严虹湘满意地拍了拍他俊秀清雅的脸颊,很高兴自己再次制伏他。
裴灏认命的挥了挥手,弃械投降。
“我想不管你再怎么荼毒下属,应该不会连最基本的生理行为都不允许吧!”
裴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骗取亲爱阿姨的同情心。
“去吧。”不管对他再怎么严厉,严虹湘本质上还是疼爱他的。
从小到大,他惟独对这个强悍的阿姨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真是应验了老祖宗所流传下来,一物克一物的千古不变定律,生性放荡不羁的裴灏,遇上了严谨的严虹湘就注定束手无策,谁教她老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细,活该克得他服服帖帖的。
可是,他真的会这么没用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十分钟后——
“严姐,他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助理小陈好心提醒。
“也对,你去厕所看看。”她就不信这小子能够耍出什么花招。
不久之后,只见助理小陈慌慌张张地从厕所门边撞出来。
“严姐他、他跑掉了!”
“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他、他从浴室的阳台跑了,里面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该死的!严虹湘气得直跺脚。
她真是太大意了!忘了老祖宗博大精深的智慧里居然还有“尿遁”这一招。让这小子给逃了,现在他一出去肯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消息的。
唉
看来,下回她真的该买条狗链回来才能拴住他!
* * *
摊平的报纸上几则触目惊心的标题跃进他的眼帘——
首先是——花心丈夫捉奸在床、糟糠妻痛心执刀灭亲。
真是可怕啊!
再来是——飞机坠落失事山边,七死三重伤。
天灾、人祸啊!
这个好像就比较有趣了——偶像歌手裴灏远行度假,歌迷盼早归。
呵呵度假,是吗?
黑色镜框后的澄澈眼眸迅速扫过那一则报导,冷夜袂清楚在工作开始之前最重要的是资料的搜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尤其是他这次的工作内容又不幸的与这个姓裴名灏糜烂偶像歌手扯上了边。
“唉”
忍住想放声大叫的冲动,冷夜袂懒洋洋的躺靠在窗台上,享受着西斜的落日余晖洒满全身,顺便舒展一下自己工作多日的疲惫身躯,关节因为折动传来喀啦喀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其实,老板这次并没有把工作的内容十分详细的告诉他,只是大概叙述了一下有关他这次工作的方向。
他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严格说来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再说白话一点就是——彻底让这个叫作裴灏的人身败名裂,从此再也无法唱歌。
所谓的“无法唱歌”当然不是指什么杀人啦、割喉啦之类的残忍行径,毕竟在他跟老板订下的契约里已明明白白写着这一项——绝不无故伤人,这也是他一直遵守的教条,所以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的。
由于老板一向不会透露委托人的家世背景、姓名电话给他们这些任务执行者知道,据说是因为怕人前去寻仇,所以这些资料一直都列为机密。不过根据老板的隐约描述,这次的委托人是个男人,而且似乎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
嗯!很简单、真简单、非常简单,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起身站在落地镜面前,冷夜袂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从灿亮玻璃反射而来的俊美脸孔里瞧不出任何一丝浮动的心情,透窗而过的耀眼光芒在他周边描绘出神圣金黄轮廓,无法逼视的强光令人难以睁开眼睛。
缓缓取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冷夜袂漂亮的嘴角悄悄泛起一抹绝艳无比的灿美笑容。
失去了眼镜的掩盖,他似乎更能看清自己
脆弱的天使收起残破的污秽羽翼,静静地伫立。
无瑕的容颜是熟悉且美丽的,纤长结实的身躯包里在轻便的衣装下,透明白皙的月牙般肤色隐隐散发出温润光泽,而那一双狂烈燃烧如火焰的晶莹眼眸,却从未有过改变。
那是一对带着强烈情感的美丽瞳眸,纯然野性、明亮的深邃眸子里是与他柔顺外表冲突的强硬、狂野,仿佛可以在那样清澈见底的瞳孔中窥视深处翻滚的血泪、观见自己僵直的身影。
这是冷夜袂想隐藏的,那样的眼神太真实、太邪魅、太容易引人堕落了,不过也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不属于任何人的天使,寻求堕落之道的狂天使他拥有最受天神宠爱的美丽容颜,却背负一对黑色的残翅,受尽地狱烈焰的灼身、看尽世间无绝的黑暗,这样的他依旧无悔地扬着动人的微笑,引诱人们坠入污秽却甜美的地狱。
那么,他的游戏就要开始了。
准备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