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忽然被轻轻叩响,有人恭声道:“狄公子,小人宁达,惊扰了狄公子雅兴,尚请恕罪。”
狄小石态度不怎么客气:“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来打搅,还请我恕什么罪?有什么事就直说,别兜圈子。”
门外的宁达显然有些错愕,停了一停才道:“是,狄公子教训得是。敝东家有请,请狄公子移驾一晤。”
“美女相邀,那是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的。”
狄小石漫不在乎地应了,把身子已然快酥软成一瘫泥的绿绮放下来,低声笑道:“今晚我可是要与你大被同眠的,等着我。”
绿绮几能蚀人心魄的娇喘稍定,满含担忧地瞧了他一眼,才不胜娇羞地颔了颔首。
来到画舫南面凭湖的空阔处,待见到一座倚栏而筑,凌于整个画舫之上的精致小竹亭时,宁达就远远停下了脚步,肃手道:“敝东家便在那边相候,狄公子请。”
狄小石瞧瞧他,笑道:“多谢宁管事。对了,宁管事若是潜心修行,只怕早已金丹有成,为何偏偏甘心混迹在这红尘烟花之地呢?难道你修炼的是一门非常独特的心法?”
宁达不防他有此一问,又是一愕,正不知该怎生回答,狄小石却又哈哈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宁管事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也不要见怪。”说毕便即举步迈前。
拾阶跨上四面通达的竹亭,便望见一个素衣胜雪的女子悄然而立,长发随意披洒,被夜风吹得逶迤飘拂,越发衬得身纤如月。眉如远山含雪,美眸如烟似雾,沐浴在朦胧月色中,宛如一朵不沾染任何尘世俗气的天山百合,清高、幽洁而孤傲,全身上下皆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落寞与难以捉摸的神秘。美丽得几乎令人窒息,使人仰慕油然而生,却又不敢存有任何猥亵之念。
这样一位气质超凡脱俗的绝美丽人会是上京城最大青楼的老板,狄小石倒是有点没想到。以他想像,令狐轻烟美貌自然是有的,但泰半应会是那种风情妖娆成熟至极的绝代尤物,绝非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一时不由有些发愣。
“狄真人已然来了,为何不坐?”
令狐轻烟的声音亦极为悦耳动听,有若玉筝轻弹,微微拖着些尾音,使人不自禁地为之心魄摇荡。称呼中大含深意,点出自己与狄小石会面所持的态度。
亭中设有式样简朴的一桌两椅,均为修竹所制,古色古香颇有韵味。桌上摆着一把银壶,两只玉杯,杯中已斟满琥珀色的醇酒。
狄小石大刀金马老实不客气地坐下,笑道:“令狐真人难道就站着不成,那岂不是让我唐突了仙子?”这令狐轻烟并未刻意掩饰气机,显而易见亦是修为有成的修行者,但境界的深浅,却如云遮雾掩,让狄小石丝毫看不出端倪,心里很有些吃惊。
令狐轻烟嫣然一笑,这霎那间的动人风姿连天上的皎月都为之相形失色,袅娜行上前来就座,道:“客人既然坐了,我这个主人岂有不坐之理?款待简慢,止有薄酒一杯,尚请勿怪。”
狄小石嘿然一笑:“要是有绿绮那样的绝色佳人侍寝还算简慢,我倒很想试试更高规格的待遇,不知道令狐真人能不能满足我这个要求?”
令狐轻烟微微一笑,道:“我要绿绮侍奉狄真人是另有缘故,并非特意以此待客。狄真人修为精深,难道还不知沉溺情欲乃是修行者的大忌么?长久以往,恐怕永无得证大道之时。”
“如果当神仙必须清心寡欲终日只闭门苦修,即便这样能与天地同寿,我也是没有半点兴趣去当的。”狄小石很是嗤之以鼻,问道:“令狐真人所说的不知是什么缘故?”
令狐轻烟不答反问:“绿绮不过一弱质红颜而已,狄真人为何要这般对待她?”
狄小石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先问的,该你先回答。”
遇上这等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令狐轻烟颇觉有些啼笑皆非,轻轻颦眉,又即舒展开,浅笑道:“也罢,我们既已坐在此处,的确该当开诚布公谈一谈。”略顿了一顿,澈如秋水的双眸凝住狄小石道:“狄真人,你修行出了差池,已然踏上了魔道,是与不是?”
狄小石霍然抬头,心中的震撼与惊疑难以言表,死死地盯住了令狐轻烟的眸子,好一刻才冷冷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