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被厚厚的云层吞噬,凛冽的山风将树木吹得沙沙作响,除了偶尔从云层透出的微弱月光,四周可以说一点光亮都没有。
连子昙在恍若鬼域的林间一步步缓缓走着,整个人仿佛濅在浓墨之中。
杀气从远远的北方传来,金兵就要攻陷京师开封了。
他背上背着亲手打造的两把神剑,准备穿过这座林子,翻过前面那座山,将剑交到兵营里统领兵马的大将军手里。
他已走了一天一夜,估计只消再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达兵营。
黑夜中,一阵诡异的怪风刮面而过,带着些许腥气,他愕然停步,看见一团白影子落在前方,在微弱的月光下,隐约看出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狐,全身毛色雪白,散发出美丽的光华。
连子昙知道,这白狐绝非普通的白狐。
果然,白狐的身躯渐渐怞长,幻化成了一个妩媚娇俏的女子,红唇微微绽开一抹攝人心魂的笑。
“你怎么不怕我?”白狐那双翠绿的眼瞳感兴趣地打量着他。
“你是天地间的灵物,本来就没什么可怕。”连子昙淡然说道。
“你说我是灵物?”白狐翠绿的双眸陡然明亮了起来“你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其他的‘人’都说我是妖物。”
“是吗?”连子昙笑了笑“妖物见了我会逃,你却反而靠近我,足见你并非妖物。”打从他懂事以来,他就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因为他能够嗅到,感觉到妖物的气味,妖物见了他从来不敢伤他,都只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而且他所有预感得到的事情都会成真。“你和别人不一样”这句话,他可以说是从小到大就听惯了的。
白狐兴味盎然地瞅着他。
“我很辛苦才修炼成人,我想到人间走走,但是人们一看见我就知道我不是人,令我好生苦恼。”她的神色带着些许兴奋,像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
“何必一定要到人世间去自寻烦恼呢?和人一块儿生活也不见得好。”连子昙举步往前走,他还要赶路,并不想与白狐在此耗费他的时间。
“是这样吗?”白狐好奇地跟在他身后。“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人世间的事?我修炼成人,就是为了能到人世间看看的呀。”
“现在人世间充满了杀戮,你在这里与世无争,不下山还能安全一些。”连子昙迈步走着,对白狐的态度不冷不热。
白狐缠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道:“可我好不容易才修炼成人,怎能不去试试当人的乐趣呢?山上好闷,无人陪伴,前几日我下山到了一个湖边,看见很多人乘船游湖,我也想上船学人游湖赏景,可人人见了我便拿棍棒要打,我虽不怕他们打,把我惹恼了我也能咬死他们,可弄成这样就没多大意思了,你教教我该如何与人相处,教我如何看起来更像一个人,行吗?”
“你要与人相处,便不许杀生。”连子昙在暗夜中盯着她的绿眸。
“是他们先待我不好,我总得保护自己,难不成等着被人打死吗?”她更加靠近他,眼神无辜地瞅着他。
连子昙避开撩动他心弦的魅惑眼神,继续往前走,他只是路过此处,不想让白狐耽搁他太多时间。
“你一个人吗?你要去什么地方?我想——”白狐伸手轻拍他的背,不期然痛呼一声,踉跄地后退几步,惊愕地瞪视着仿佛遭到烈焰灼伤的手心“你你怎有办法伤我”
连子昙关心她的伤势,趋前细看。
“是我的剑,你碰到了我铸的剑。”他低声说,一面审视她手心的伤。
“你铸的剑?”白狐困惑不已“我也曾和这样的兵器交手过,也不曾见过这等厉害的呀。”她只不过轻轻碰了一下剑鞘便皮开肉绽,要是拔出剑来从她身上斩下,她还有命可活吗?千年道行只怕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所以,你不该跟着我。以免不小心误伤了你。”连子昙好意劝告。
“你不是凡人?”白狐惊疑地凝视他。
“也许不是吧。”连子昙涩然一笑“我只知道我出生时百鬼群妖害怕得狂窜奔逃,便有传说,说我天生是克妖之人,而我铸的剑特别有灵力,不但能对付妖鬼,凡内心邪恶之人也会惧怕,所以,你若想保命,就最好别再跟着我,我无意伤你。”
“你是克妖之人?”白狐并不畏惧,因为她从他温和的眸光中看得出来他丝毫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如果我不碰你的剑是不是就没事了?你不会杀我的,对吗?”她的绿眸顽皮地滚了滚,暗暗打定了主意。
连子昙怔然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吓她都没有用了,她看样子想跟着他,一心想缠上他了。
让她跟着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心中暗想着,白狐若跟在自己身边,便不会有机会独自到人世间乱闯惹祸,而他也可以多一个伴。
自从爹娘双亡以后,他就独自一人与滚热的熔炉和铁液生活了二十年,他这辈子都在与冰冷的兵器为伍,别说妖物不敢近他的身,就连人们也无人敢靠近他,倘若身边能有白狐陪伴,也能有个谈天说话的对象,就算她不是人,但至少,她是活生生的。
“我不会杀你,我从来不杀生。”他望着她,淡淡笑道。
“可你铸的剑却是用来杀人的吧?你不杀生,却铸剑害别人杀生?”白狐娇憨地笑问。
连子昙苦笑了笑。
“当一名铸剑师是我这辈子的宿命,我凭着本能去做我这辈子应该做的事,我所铸的剑只用来对付妖邪之物,不会滥杀无辜。”
“你不会用你的剑来对付我,所以在你的眼中,我非妖邪之物了,是吗?”白狐格格地轻笑。
“我若视你为妖邪之物,便不会愿意让你跟在我身边了。”他淡淡一笑。
“你愿意让我跟着你?”白狐欣喜若狂“太好了,那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互相作伴了。”
连子昙留意到,她用了“两个人”她已开始将自己视为“人”了。
他深深凝视她,发现她的每个姿态都妩媚娇憨,她的每句话都天真动人。
“我现在要到那一座山后面的兵营,把我铸的两把剑带给统领兵马的大将军,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好,只要你让我跟着,我什么都肯听你的。”她的心在飞动,欢喜得拉扯他的手。
连子昙感觉到自己微冷的手被她温软的手心轻轻包覆着,望着她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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