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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走过去,指尖碰上小小的花朵,雪花再次落下,静落院檐,她突然醒悟,她的人生中已经刻下太多他的烙印,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她的每一句话,第一次呼吸中,都有着他的痕迹,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摆脱他。
反过来说,她也永远不会失去他。
她拼命紧抿住唇,想要忍住掉落下来的泪,可是随着第一声啜泣发出,悲伤一溃千里,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在雪中,即刻消失不见。
赵谦夜逝,这四个字如刀般刻在她的心头,每一笔每一划,都会划得血肉模糊。
她对着雪地啕嚎大哭,似要把所有的悔恨哭出来,可是那在五脏六腑间左突右转的悲伤却告诉她,这种深入肺腑的痛,永远也不可能随着时间消逝。
有人抚上她的肩膀,她听见柳香的声音说道:“走吧,我们去送他远行。”
待走到他沉睡的灵堂,奇迹般的,她的泪珠停止了掉落,擦干脸上的痕迹,她走到棺边,赵谦就象睡着了,容颜如昔,也不知柳香用了什么法子,没有出现半点变化,只是他的肤如冰般没有温度,甚至比雪天的旷野还要寒冷。
纭舟一边小心的为他套上那件白衫,一边理好他的长发,青丝不如血发耀眼,可是却温柔如水,润物细无声,静默如海。
她错过了,是她的错。
他终于不用挣扎在家族与爱人之间,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把衣衫系好后,纭舟跪在棺边,觉得赵谦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他的面颊之上,顺着躺了下去,如同他哭了一般。
对爱相望不得诉,生死一隔永无回。
纭舟放纵自己在棺边痛哭,因为她知道,当她离开这里,就必须正视失去的东西,正视冰冷的现实,从她的双手间滑落的东西,只有等到她百年的那一天,在奈何桥上张望。
最伤莫过生离,生离何及死别。
终是要结束的,再长的哭泣也会停止,再痛的伤痕终会复原,纭舟站起来,接过柳香递过来的手帕擦干纵横的泪迹,亲手抬起沉重的棺盖,一点点的,掩去爱人的容颜。
当棺盖合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能平复胸中的悲意,深吸几口气忍回浮出的眼泪,她低哑的说道:“走吧。”
抬棺本是下人所做,纭舟坚持亲手抬棺,是以只能由身份相符的人去抬,奚南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这一,只是当他才一开口,她便坚决的摇头道:“不,你不能!”
不能奚南沉默,她说的没错,他不能,准确的说,他不配。
他与赵谦间的争斗,终以赵谦的死亡划下终点,并且也以他的死亡,分出了胜负,无论他今后如何,赵谦这个名字,永远是横亘于他与纭舟之间的巨大沟壑,无法弥补,也无法忽视。
抬棺时,前面是纭舟和玄祥,后面是司马与柳香,以柳香的身子,要抬这样沉重的棺木自然有些吃力,他仍是坚持要自己来,不仅是为了纭舟,更为了这位真正的兄弟,虽然他知道,赵谦一直有些看轻他的出身,但赵谦从未抹杀过他的努力,更曾帮助他,这些他都感恩在心,所以这一程,他肯定是要送的。
天空又落雪,脚下很滑,未名村的人们站得远远的观望,看着肃穆的队伍长长婉延,在洁白的雪原上印出纷乱有脚步。
纭舟决定把赵谦葬在瀑布边上,那个数年前,离开未名村时,他们曾在星空下坐谈相对的地方,未来,她也会把自己葬在这里,记伴早逝爱人。
下葬、填土,每一刻都是伤情离别,痛彻心肺,可是她却在渴望这份折磨,因为她知道,这代表着她真正的心意,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痛了,那才是恐怖的。
一直忙到天擦黑,人群才散去,墓碑之上没有字,纭舟还没想好,所以空着,等着哪天,她再来刻上想说的话。
“回去吧。”柳香为她系上披风,柔声劝道“你该休息了。”
她眨着红肿的眼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被柳香拉着回家,到了家,进了屋,上了床,就是睡个天昏地暗,她很期待梦中赵谦的出现,可是一连睡了一天一夜,却是梦都不得一个。
睁开眼时,天色放晴,冬日里的阳光斜射了进来,纭舟恍惚间,似乎看见椅上坐着已是阴阳两隔的那人,她猛的扑过去,等看清楚后,发现那却是柳香,失望的垂下眼帘,她才觉得到身体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