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密集联系,自家夫妇终于与豫让谈妥了结婚细节。
原则上,他们决定给小俩口一段时间培养感情,以结婚为前提、以未婚夫妻的方式交往,然后便可省略订婚的繁文缛节,直接举办一个不令白莳萝过度疲累,却隆重盛大的婚礼。
豫让同意了,对于这些麻烦的旁枝末节,他没有过多的意见,因为这段婚姻并非建立于他的期待之下。
他们如何盘算、想要怎么策划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到他、不让他感到心烦,他没有意见,也尽可能的配合,因为这场婚姻仅是权宜之计。
于是,依着他们计划里的步骤,他和莳萝展开了正式的约会。
星期日,尤嘉丽主动帮女儿约了他,说好陪她一起去看某个旅日画家的油画展。
站在公园门口,莳萝垂着头,注视脚下红砖的眸子不敢乱瞟,她的个性极为内向,不喜张顾仰盼,只是一迳维持相同的姿势。
她不晓得豫让住哪里,对台北交通的壅塞问题也没什么准确的概念,看看手表才一点多,她来得或许太早了。母亲告诉她的时间,是一点整基金会左侧的小鲍园见。
每个星期日,她固定会到防癌基金会帮忙及宜导防癌的重要性;因为自身的健康因素,教她秉着鼓励与安慰别人的心态,成为防癌基金会的一分子。
她始终相信行善事积福报,当以义工的身分帮忙他人时,她总是感到生命特别尊贵与富有意义。
她想帮助这个社会上其他像她一般有着病痛的患者,将自己的乐观感染、传递给他们,分享她与病魔抗战的经验其实她最想说,希望大家不要放弃希望,她就是一个例子,因为看见了人生的光亮,生命于是有了光采、生活有了目标,自此活得神采奕奕。
每个人都该有个梦想的,因为心中的那个梦想会支持你一直努力下去
沉浸思绪之中,莳萝不知又站了多久,双脚渐渐有了酸意,但她仍保持原来的站姿,下颔抬高了几度,视线的落点就在脚尖前方的一块小石子上头。
离她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跑车里,豫让锐利的鹰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已经观察她很久了。
她长长的直发自耳际滑落,遮住了大半苍白的面颊,直挺的鼻梁和小小的嘴,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忧郁气息;那样秀气细致的唇鼻,该是温柔婉约的,却在她的脸上彰显出强烈的忧郁。
她始终低着头,长长的扇睫遮住了她的眸子,教人不禁期待能够在她的眼底看见除了忧郁之外的东西。
她的五官小巧细致,组合起来却仿佛连结了天地间巨大的哀伤;而她的身材,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让人想起秋田里的一根麦杆子;这样的女孩不该穿蓝色的洋装,她已经承载不住包多的忧愁。
罢到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便握住门把准备下车,然一个突来的念头窜人脑海,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
何必急着下去?他可不是来同她谈情说爱的。
让她多等一等吧,等到她被人惯坏的大小姐脾气出现,他就可以把萦绕心版上的影子抹去了
连续几日的夜里,他的脑海荒唐地让她的身影充盈,浮现眼前的净是那对善解人意的眸子,还有她不懂得为难别人的纤柔个性。
很难想像生于如此家境之下的干金小姐,会有这般值得称许的性子明明是爱着他的,心里也想和他在一起,即使想望那么强烈,她仍不忘顾忌他的好恶、询问他的意见。
就是这样的她,教他夜夜费疑猜,拼命想着为什么。
他一根瘀抽完了,她还维持低首垂目的姿势不变。她不累吗?看着同一个目标不换,他眼睛都累了。
没有人同他设下赌局,他却和莳萝较起劲来。我看你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长针一格一格往前移动,烟是一支接一支抽个不停,豫让几乎忘了,他向来只在心情烦躁时抽烟。
隐约间,一阵轻快的手机音乐传人他的耳膜,目光再度转向了模糊的声源处
他看见了她有些急忙地自背包中找出小巧袖珍的折叠式手机。
听不见她说些什么,只见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然后笑了笑挂上了电话,最后是抿着唇办,将手机放回了背袋里。
谁打了电话给她?她的表情还真丰富。
不一会儿,另一波手机音乐大声作响,很制式的那种铪声,来自于他身侧的行动电话。
是他的手机响了。
“我是豫让。”
“豫让啊,我是白伯母,你上好厕所了吗?”结了婚又上了年纪的女人,说起这种稍嫌隐私的话来总是毫无顾忌、不见扭捏。
“上厕所?”眸光很自然又瞥向了那个姿势规矩秀气的女人,心海泛起疑云。
“莳萝不是说你去洗手间吗?”
“嗯”豫让顺口搭腔”心里却是纳闷不已,这对母女将他搞糊涂了。
“你带莳萝去吃过饭了吗?”过于关心女儿,尤嘉丽唠叨了起来“我担心莳萝瞒着我,所以向你确认一下。那孩子得吃葯,所以不能没用餐”
闻言,他茅塞顿开“伯母,你别担心,她吃过了。”
原来如此,他懂了。
白莳萝正为了他的形象,努力说谎瞒骗他的恶劣,包括他的迟到与她未用餐的事实。
其实,她根本尚未上他的车,更遑沦吃饭了,就连他去上洗手间,也是她瞎诌出来的谎言。
她对他的迷恋,或许已不是三言两语即能表达完善。
突地,豫让唇角勾起一抹教人参不透的笑容,发动引擎,将车驶向她。
熟悉的车牌与车体颜色映人眼帘,莳萝霍地抬首,发现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盘旋心底的不安一古脑儿抹去。
豫让开了车门,长脚跨出。
“豫大哥”她娇羞轻唤。
“等很久了?”
“没有”莳萝轻摇头,对他绽露沁心的微笑。
只要他来了就好,等再久都没关系,就算来不及看到她期盼已久的画展也无妨,她不在意。
能够和他在一起,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吃饱了吗?”
“嗯”莳萝飞快望他一眼,垂下眼睛说道:“我吃过了”陡地,她的腹部很不配合地传出一阵咕噜声。
“看来你刚刚并没有吃饱。”
莳萝尴尬极了“对不起”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吧?”这个画展选在上七点正式揭幕,想必画家是个怪胎。
“可以谢谢你”他替她开了车门“应该的,我可不要伯母以为我虐待了你。”
“豫大哥你今天真的没其他的约会吗?妈妈要你陪我看画展,会不会耽误了你原5,:的行程?”即使坐姿端庄,然莳萝微侧着头、视线望着排档说话的神情,却泄露了内心的起伏。
“别想太多,我今天本来就没事。”豫让以简单的一句话打发了她的问题,语气透露出不愿延续话题的意思,油门一踩,奢想及早结束照顾小女孩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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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问过莳萝的喜好,豫让直接带她来到自己时常光顾的西餐厅。
必于她的喜欢与否,他不甚在意。体贴女性向来不是他的作风,曲迎她们的喜恶更非他的个性。
“想吃什么尽量点,用过餐后我们再去画展。”
“嗯。”莳萝盯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主厨推荐与热门名菜,有些眼花撩乱,不晓得该点什么才好。
“吃的方面你有忌讳吗?”
她摇摇头“我比较不喜欢过于油腻的食物。”眨着茫然的眸子瞅着他“你能绐我建议吗?你通常都吃什么?”
莳萝诚怒求问,不只因为需要他的建议,更因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让她了解他饮食偏好。
“我喜歃带点油脂的牛排,和你的要求不相符。这家餐厅的意大利面不错,你可以尝尝看。”
“好啊!”很快的同意他的建议,一股幸福的暖意漫流她心头。
看着他为自己点餐,莳萝感觉幸福距离自己好近好近,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别人看待此时的他们,是不是宛如幸福的一对?
“你的兴趣似乎比较偏向静态,”等待送餐的空档,豫让随口起了个话题,漫不经心。“不是听音乐会就是看画展。”
莳萝的神情霎时显得黯然“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有动态的兴趣”
豫让不以为然“你可以试着慢慢做些运动,加强自己的体力。”他最瞧不起啥也不试便屈服的人,那是弱者的表现。
“健康的人真的比较受欢迎”没有一个人忍受得了永远担忧、照顾另一个人,除非真的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关系。
他的要求没有错,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健健康康,可以活泼自在的从事任何活动?
“你认为自己不健康吗?”
“我再怎么加强心肺功能,也断不可能拥有陪你打篮球的体力”她好挫折的说,倒也认清自己的羸弱。
“我对篮球不感兴趣,你没必要训练自己到达那种累人的境界。”
莳萝的双瞳陡地跃上光芒,好感动地望着他,他的安慰算是甜言蜜语吧,她的不安因此被抹消了。
“谢谢你”刻意痹篇过度热情的注视,豫让不自然地端起水杯啜着微冰的水,没有搭腔。
天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曾几何时闪躲过女人的爱慕目光了?难道是因她的眼神太过真挚,让他自惭形秽,下意识想要回避!?
哼笑一声,冷冷地勾起唇办,他果然是不对劲,居然起了这般想法。
莳萝发现到了,他的跟底突然流露出悒悒的戾气。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不懂他的情绪起伏是为什么,他的脸部表情令她无所适从,感到莫名的惶然,一颗心因此揪紧了。
“小姐,您的海鲜义大利面。”侍者的出现,适时化解了气氛的凝滞。
莳萝清清嗓子,低声说道:“谢谢你请我吃饭”打破僵凝,她先闻了口,也许有些突兀。
好不容易与他一同出门,她不希望宝贵的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之下浪费了。
“陪美女吃饭是我的荣幸。”豫让慢条斯理答道。似乎,他对母个女人都这么说。
闻言,莳萝红晕满面,这回是五分害羞加上五分窃喜。
“我可以知道你平常下班都做些什么吗?”她想多了解他的事。
“约会。”他答得干脆。
莳萝愣了愣,好一会儿作不出任何反应。
虽说像豫让这般优秀的男人,有女朋友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的直言不讳却让她心中郁闷难受。
“她们也挺烦的,没事就打电话来找我。”带着浅薄的笑意,平铺直叙的语气不是炫耀,也非经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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