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郎成了姻亲,极有可能受其连累,这是陈玉郎打的如意算盘,算准了他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但陈玉郎难道没有想过,万一他苛待他女儿怎么办?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到他女儿身上又该怎么办?
身为一个父亲,难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担心过?
萧飒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父亲竟然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即使牺牲女儿的幸福也不在乎。
对于这样的人,他向来不会心软,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前次是我失礼了,一句玩笑话请侯爷别见怪,其实我是尚书府陈大人的二女儿陈宜君,因为有事要与侯爷商量,所以唐突造访,还请侯爷见谅。”陈宜君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次来是有求于人,千万不能被激怒。
萧飒低声浅笑,原来这小妮子是来唱戏的,无妨,且看看她唱的是哪出戏再说。
“陈二小姐是奉令尊之命来的吗?”
“不,我是有件事想告诉侯爷,以免侯爷上了家父的当。”
“是吗?”他扬了扬眉,不相信老狐狸的女儿会有什么善意“不知陈二小姐指的是什么事?”
这人的态度真无礼!
陈宜君十分不悦,但为了姐姐只好忍下怒火,清清喉咙道:“家姐自幼体弱多病,且身染肺疾,我不忍侯爷英雄盖世,却因感染病魔而英年早逝,所以特来劝告,恳请侯爷奏请皇上收回成命。”
她早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目的就是希望能吓得萧飒自动请旨退婚。
萧飒在听完她那段唱作俱佳的说词后,不但没有脸色大变地跳起来嚷着要进宫退婚,反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看得她不自在极了。
“喂,姓萧的,我说话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她忍不住娇斥道。
看什么看,那双贼眼像要把人看透,她巴不得挖出他两颗眼珠子。
“有啊。”萧飒双手抱胸,斜倚着椅子,浓眉微扬“只是我一时受了惊吓,来不及反应而已。”
真怀疑她那颗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这种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了的谎话,也拿出来诓他,当他是可以耍弄的娃儿啊?
不过,从她的话里听来,她姐姐肯定也跟他一样不愿成亲。
陈宜君见他一副欣赏好戏的模样,不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打落他脸上的笑容,但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隐忍下来了。
“不知侯爷打算怎么处理?”
萧飒耸耸肩,状似无趣地站起来“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宜君终于忍不住地冲到他面前。“你要想办法啊!难道你愿意娶个痨病表为妻?天下的奇人多得是.你为什么非要娶我姐姐不可?”
萧飒装出一脸认命的模样“请旨赐婚的人是尚书大人,又不是我,况且圣命一出再难收回,即便是因此而亡,也是顺乎天意,算是尽忠了。”
“怎么会呢?”陈宜君急了,这结果与她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同“不是你亲自上殿请求退婚就可以了吗?”
呵,小姑娘想得可真单纯,她以为皇上是什么人?去说一说就行了?真是太天真了。
“我曾经试过,可是没用,不然这样吧,你回去请你爹上殿请求皇上取消婚约,这样皇上也许会答应。”
陈宜君用力地摇着头“不行,我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他一定会逼着姐姐嫁给你的。”
怎么办?她焦急地踱着步,努力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闪着狡猾的笑意,当下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
“你说谎是不是?”她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萧飒收敛起笑容,淡声道:“我说的是实话,如果皇上的决定能轻易改变,我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来求我,倒不如去求你父亲,也许会有用。”
他说得没错,赐婚一事是爹主动提出来的,若萧飒抗旨,惹得皇上龙颜震怒,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再笨的人也不会这么做。
萧飒不会,爹当然也不会,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宜君烦恼地叹了口气,俏脸布满惆怅,她爹心里只有权势,她跟姐姐不过是他用来稳固地位的棋子罢了,他根本不可能自毁前程。
萧飒看她蛾眉深锁,那失望的表情让他心头一紧,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多么美丽的脸庞,如果换回女装,一定很动人。
只可惜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陈宜君正在沉思,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睁大一双明眸瞪着他。
“你看什么?”
“你姐姐跟你像吗?”他嗓音低沉地问道。
“像啊!我们是孪生姐妹,当然长得很像,你问这做什么?”莫名其妙。
萧飒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我想,那应该不难忍受了。”
话一说完,没有预兆地,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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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谁人不知今天是尚书千金跟定国侯爷大喜的日子,这桩婚事是皇帝亲自赐婚,新郎是战功彪炳的大元帅,新娘则是官家千金,如此的郎才女貌,看在百姓眼里,自是欣羡不已。
迎亲队伍锣鼓喧天,喜炮连连,几乎京城里的百姓都来凑热闹,争睹这对新人的风采。
攀上萧飒这门亲事,陈玉郎开心得合不拢嘴,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
双凤阁中的新娘陈姿君却在黯然垂泪,对于摆放在面前的凤冠霞帔看也不看一眼,动都不动一下,而这急坏了贴身丫环小娟,她紧张得都快哭出来了。
“大小姐,小娟求求你,求你快换衣服吧!要是误了吉时,老爷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
一大早她就来伺候主子更衣,可是苦苦哀求了快一个时辰,主子依然无动于衷,丝毫不体恤她这个当婢女的辛苦。
陈姿君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兀自垂泪绣着手中的鸳鸯戏水图,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绣布上,散成一摊摊的水渍。
鸳鸯成双成对,而她和凌云呢?却是命运乖舛。
原本亲手绣的枕被,是为了跟心上人成亲时做嫁妆用的,谁知命运弄人,好梦难圆,她要嫁的人不知在何处。她不想嫁的人,花轿已经到了门口,这不是上天在捉弄她吗?
难道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凌云了吗?
想着想着,泪水又滑落双颊,滴落在绣布上。
看到主子无声地哭泣,小娟也跟着难过“大小姐,你就认了吧,命中注定的是强求不来的,或许你和凌公子有缘无分,这辈子注定不能白首偕老,将他忘了好吗?”
“我知道,可我就是”
“就是不甘心是吧!”陈宜君缓步走进来“时辰都到了,怎么嫁衣还没穿上?”
小娟像见到救星似的,连忙迎上去“二小姐,你快劝劝大小姐,老爷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大小姐再不换衣服,老爷铁定要责罚我了。”
她曾看过府里的小厮没做好老爷交代的事儿,一只脚硬生生的被打断,然后丢到街上,现在还在当乞丐呢。
陈宜君接过小娟手中的嫁衣,看了她姐姐一眼,向小娟道:“这交给我,你去告诉老爷说大小姐很快就到。”
“可是”小娟不太放心地睨了陈姿君一眼。
“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快出去。”陈宜君不耐烦地将这唠叨的丫环推到门外,然后将门关上。
怎么今天所有的人都对她的办事能力产生怀疑?陈宜君无奈地翻翻白眼,走到陈姿君的身边,叉腰瞧了眼她绣的鸳鸯被后,伸手抢走它丢到一旁。
“我的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花轿都来了,你还在这穷磨菇?”陈宜君边说边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
陈姿君轻咬着下唇“宜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萧飒,我想见”
“想见凌大哥是吧?”陈宜君替她把话说完,心里有些同情姐姐,谁教她们有个势利的爹。
如果不是她爹当初嫌凌伯父去世后家道中落,逼着凌云退婚的话,今天又怎么会让姐姐如此痛苦不堪呢?
“唉,见了又能怎么样?爹为了巩固他的权势,不惜利用女儿去讨好定国侯,还奏请皇上赐婚,圣旨已下,现在想改变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再想凌大哥只是令自己痛苦罢了。”陈宜君压下难过的心情,试着说服姐姐死心“你逃避不了的。”
陈姿君掩面哭了起来,是啊!纵然是千般心痛、万般不愿,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她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让全家人跟着受累,被扣上违抗圣旨的杀头大罪吗?
不,不能,她不能这么做。
可是她早把心许给了凌云,又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
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
“姐,别想了,快换上嫁衣吧。”
“宜君,还是没有凌大哥的消息吗?他有没有派人送信来?”陈姿君看着妹妹,心存着一丝希望地问:“你想,他会不会还在京里躲着你呢?”
陈宜君叹了口气“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他要真躲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宜君!”陈姿君突然握住她的手,美眸闪烁着泪光,恳求道:“求求你,你帮帮我,让我再见凌大哥一面,我必须跟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求求你。”
“都要上花轿了,你还想要见他?”陈宜君抽回手,忍不住提高声音“他宁愿躲在府里也不肯见你,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陷入爱情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盲目?明知道对方已经放弃了,不再爱自己了,她却还是不肯死心。
“我知道他对我误会很深,所以我更要见他一面,跟他把话说清楚。宜君,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了,求求你帮我上花轿,我一定会赶在洞房前回来的,不会让人发现你代替我的事情。”
什么?天啊!
陈宜君惊喘一声地后退一步,睁大一双美眸瞪着她“你说什么?你你要我代替你出嫁?不我不行不可以的。”
真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姐姐,竟会想出这么大胆的方法。
“可以的。”陈姿君拉住她的手,试着说服她“我们长得这么像,外人根本分不出来,再说,我也不是要你真嫁,我只是去见凌大哥一面,一定会回来的。”
万一她不回来呢?陈宜君根本不敢想象那个后果“不行,如果被萧飒知道了怎么办?他会告诉皇上,那是欺君大罪,会满门抄斩的,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太冒险了。”
虽然她们小时候也玩过互换身份的游戏,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现在两人都长大了,个性截然不同,很容易被拆穿的。
“不会的。”陈姿君把妹妹推到铜镜前,镜中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绝丽佳人,不同的是一个活泼有朝气,一个却娴雅有气质,但都是一样的动人。
“我们长得这么像,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甚至连爹都不会发现。”
望着铜镜里几乎分不出来的两张面孔,陈宜君有些犹豫了。她无法漠视姐姐的哀求,如果她的允诺可以换来圆满的结果,那就帮姐姐这个忙,让她去跟心上人道别,也好了无恚碍地嫁给另一个男人。
“怎么样?你答应帮我吗?只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就会到定国侯府跟你换回身份。”陈姿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考虑了半晌,最后陈宜君长叹一声,认命地说:“唉,你都这样苦苦地哀求了,我能说不吗?”
“真的?谢谢,宜君,真的很谢谢你。”陈姿君高兴得直道谢。
“姐,别说了,快帮我换衣服吧。”
在陈姿君的帮忙下,陈宜君换上大红嫁衣,而陈姿君自己也换上男装。
“姐,你一个人去找凌大哥,一定要小心,你从未独自出过门,凡事要谨慎些。”陈宜君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再三嘱咐。
陈姿君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她给妹妹一个安心等待的笑容“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你等我。”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有着离情依依的感觉,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陈宜君用力地眨眨眼,把泪水逼回去“姐,你快走吧,爹还在前厅等着呢。”
依依不舍地道声再见,女扮男装的陈姿君悄悄地从后门离开,而陈宜君则身着凤冠霞帔,代替姐姐拜别双亲,坐进花轿,往定国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