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缓缓在心中升起。
呼!好险好险,要是被娘发现自己的嘴唇又红又肿,大概在被她逼问之前,她就会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到时,宇文耀一向好得无可挑剔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看娘亲对宇文耀眉开眼笑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只是一厢情愿。
不要说以前娘亲就对宇文耀喜爱有加,现在他功成名就回来,又做了这一件惊逃诏地的大事,只怕不用她解释,娘亲肯定会断定是她故意诱惑他,而行事向来稳重的他才会把持不住吧。
在两位夫人的引颈企盼下,宇文耀那不带一丝个人感情、纯粹是就事论事,但却摄人心魂的声音徐徐吐出
悄无声息不,应该说是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座位的司马嫒,才刚在桌旁坐好,宇文耀原本搁置在膝上的手忽然伸过来覆住她的。
“唔”她脸色涨红,心跳加速得不知置身何处。
感觉到那双宽厚的手微微用力,握了她一下之后又马上放开。这中间的过程不到一眨眼工夫,然而对司马嫒来说,却仿佛过了一整天那样漫长。
在莫名的心慌过去之后,她却不得不怀疑起整个事件不过是一个巧合。
证实她这个推论的是,宇文耀若无其事的表情以及不曾中断的声音。
看来,那不过是自己一个尴尬的误会罢了。
这么想着,照道理说司马嫒应该会松了一口气才对,事实却正好相反。
一等她坐定,老管家马上过来,沉默而纯熟地帮她在杯子里注满茶,随即又无声的退下。
瞥了一眼杯里轻颤的菊黄色液体,原本打算好好吃一顿的司马嫒,不知怎么搞的顿觉胃口全失。
忽地,有人轻轻撞了她的手肘一下。
从莫名的发愣中回神,转过脸看着碰撞来源的司马嫒,赫然发现宇文嫣就坐在身边,心中瞬间涌起巨大的震惊。
宇文嫣当然是早就坐在那里,若是以往,在避过娘亲凌厉的视线之后,宇文嫣绝对是她的下一个目光焦点,而刚刚却
不仅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甚至连入座后也没发觉,追根究柢,这是因为从入厅到现在,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
面对宇文嫣那毫不遮掩的讥笑脸孔,司马嫒不仅是心虚,更有一种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的彷徨感。
不过,彷徨归彷徨,她却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先下手为强堵住宇文嫣的嘴,免得口直心快的她说出让自己大祸临头的话。
夹了宇文嫣最喜欢的珍珠丸子放到她的碟子里,司马嫒拼命使眼色求饶,好不容易才看到宇文嫣收起不怀好意的笑,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心想既然开始享用,宇文嫣应该算是初步接受她的贿赂。
司马嫒松了口气拿超筷子,虽然食不下咽,但因为不想惹来爹娘的关注,所以打算随便夹几样菜来做做样子;然而低头猛然一看,碟子里却多了一块醋溜鱼。
瞪着那块看起来十分可口的鱼肉,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夹了这道菜。
正想用眼神询问对面正在跟宇文大人把酒言欢的爹,冷不防的,一道低醇好听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快吃吧。”宇文耀若无其事的说,还细心地帮她把鱼刺挑掉。
呃,他不是正专注的解说武敏之垮台事件的来龙去脉吗?而且还忙着应付两位夫人穷追猛打、吹毛求疵,以及层出不穷的问题。
在她看来根本就疲于奔命的他,怎么还会有余暇兼顾自己呢?
但是摆在碟子里的鱼肉是出自他的手却是不争的事实。
某种又暖又甜的感觉马上涌上心头,看着碟子里的东西,刚刚的彷徨马上被驱散到九霄云外去。
“大哥,我也要一块没有鱼刺的鱼。”宇文嫣大声叫嚷。
“我这块先给你好了。”
司马嫒才刚要动筷子,宇文耀的手冷不防地按住她手腕。
这本来应该只是很单纯的制止,却因为他五指有意的收紧并且还干脆握着不放,使得司马嫒脸上的热气再度不试曝制地向上窜。
“宇文嫣,你别吵你哥哥,要鱼不会自己夹啊?”宇文夫人毫不客气地出声斥责,哪肯让身负重任的儿子分心去做这种工作呢。
“可是,大哥就帮小嫒夹”存心闹场的宇文嫣端出一副委屈的脸,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加上一句:“还帮她去骨头!”
这会儿轮到司马夫人看不下去了。
“司马嫒,你没有手啊?”司马夫人大皱眉头。“你宇文大哥忙得很,你怎么可以”
在娘亲开启一连串炮轰的序曲前,司马嫒赶紧打断她。
“有,我有,对不起,我马上自己来”
没有费心跟眼见为凭的娘亲争辩,她赶紧用左手拿筷子,在那只紧握的大手分去她不少心神的情况下,胡乱地夹了几样菜。
混乱中,她连舀翡翠汤用的瓷制小汤匙也一并夹了过来。
当的一声,汤匙落在碟里的声音大得连两位喝得醺醺然的老爷们,和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管家都忍不住把视线投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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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脑中立即闪过这个想法,司马嫒慌得脸色惨白。
本来是打算藉此引开娘亲和宇文夫人的视线,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在他们瞪大眼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流到另一个世界去。
让她稍微感觉自己还一息尚存的是手腕上那股不断渗入肌肤中的奇异温暖,讽刺的是,正是这股惹人分心的温暖害她犯下如此糗事。
绷紧神经,她等着回过神来的娘亲发作。
“你这孩子是怎么搞”司马夫人雷霆万钧的声音,却在宇文耀适时的介入下倏地隐去话尾。
“伯母,您刚刚猜得没错,其实我是透过太子本人将这个消息上传给皇后娘娘的。”
冷静地捡起汤匙,顺手拿起司马嫒的小碗,宇文耀镇定自若地把翡翠汤舀进碗里,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拉回来,黑眸始终以司马夫人为中心。
“什么?啊,哎呀!我就说嘛!果然,果然被我料中了!”司马夫人激动地拍响桌子,为自己精辟的见解自豪不已。“怎么样,当太子得知这件事的瞬间,他的反应如何?”
“绝对是很愤怒吧?”宇文夫人插口,扭曲的脸同仇敌忾。
“那是一定的,不要说是太子,任何人遭遇到这种事都会很愤怒的。不过我想除了愤怒之外,太子一定也很伤心;想想看,一个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表哥,再怎么说”
一场一触即发的轩然大波就在两位夫人越扯越远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消弭于无形。
吁了一口无声的气,司马嫒有种九死一生归来后的疲倦感。
低头看着摆在眼前的翡翠汤,她真的好感激宇文耀的仗义相助。
靶激之余,她也忍不住想着,有他在身边实在很好,像这种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的事只要有他出面,她就不用担心。
如果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趁热喝吧!”
细心地把她的汤匙换上他的,宇文耀的动作从容镇定,只有那一双眼泄露了深藏不露的情感。
“谢谢。”
把汤匙塞进她手中时,大掌又乘机握了她一下;当她自纤长的睫毛下抬起微讶的眼时,那双幽黑得发亮的眸子就好像刻意等在那儿似的,热烫的视线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
她当场又天旋地转、头昏脑胀起来。
咚咚!咚咚!大得像擂鼓般的心跳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刺耳。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汤匙,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得到他留在汤匙上的余温。
舀起一口汤含进嘴里,司马嫒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可以放心用餐了。
然而,似乎并不乐意见到风波落幕,宇文嫣不大不小的声音突然在司马嫒耳边响起:“对了,小嫒,你知道吗?”
司马嫒转向她,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感到迷惑。
“知道什么?”
“那个齐王啊,因为这次的事件,对我大哥十分赏识,准备把郡主许配给他呢。”
含进一口自己夹来的鱼肉,宇文嫣吃得格外津津有味,眼底深处却有一抹看好戏的光芒。
瓷汤匙由她嘴边直接摔落碗底,发出的声音不仅大得吓人,汤汁也跟着四溢。
“你说什么?”司马嫒一双小手揪紧裙子,声音略显僵硬。
细嚼慢咽地把鱼肉吞进去,宇文嫣才以较大的音量说:“齐王府不是有个以美貌出名的宣城郡主吗?齐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匹配她,这次我大哥的表现让齐王爷印象深刻,所以他决定把郡主嫁给我大哥。”
她的宣告,彻底毁了和乐融融的气氛。
两位喝得醺醺然的大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失望眼神之后,拿起酒杯,赶紧把握机会藉酒浇愁。
张大嘴,原本准备数落女儿的司马夫人紧急将话锋转向宇文夫人。
“有这种事吗?”
也是第一次听见此事的宇文夫人则是一头雾水,连忙转向自己儿子。
“耀儿,有这种事吗?”怎么他只字末提呢?
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宇文耀的眸子没有放在两位急于知道答案的夫人身上,反而缓缓地往旁斜睨;从司马嫒扯紧裙子的小手掠到她几无血色的脸蛋,将她瞬间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这是这是真的吗?”好半响后,司马嫒才干涩地开口。
“是有这件事。”他不否认。
“嗅!”司马夫人难过地低呼,失望的情绪全写在睑上。
原本打算趁这次聚会提出让两家亲上加亲的建议,没想到
眼看自己从小看好的乘龙快婿就这么飞了,司马夫人这下子连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兴致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司马嫒觉得心痛痛的、闷闷的,好似快喘不过气来。
抓紧裙子的手感到指尖刺入的疼痛,然而这种疼远远比不上心没来由的抽痛。
费力地拾起头,仰望着身边高大修长的宇文耀,司马嫒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于他身上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无形魅力。
无论是相貌、才华、家世,宇文耀都是京城内屈指可数的。
这么优秀的人,也难怪挑剔的齐王会一眼就看中。
“恭喜”压抑着内心接近疼痛的紧缩,她不失礼数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好奇怪。
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黑眸突然斜斜地射向宇文嫣,锐利的眸光隐含着只有宇文嫣才能理解的危险意味。
垂饮目光,掩饰着眼中的笑意,宇文嫣不慌不忙地拿起筷子,继续享受她的鱼。
在所有人都失去胃口的同时,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受气氛影响,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