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何时,东市总是热闹滚滚。
葯行、布行、金银行、铁行等等,据说有两百多行,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宝,在这里都有出售。
“枣子!大枣子!脆若离雪,甘如含蜜。来自洛阳的夏白枣啊”卖枣子的小贩扯直喉咙,用力叫卖着。
“梨子!大梨子!笆甜多汁,解烦释渴!来自洛阳北邙的张公夏梨啊”卖梨子的小贩也不甘示弱,拉大嗓门,企图拉抬声势。
唔,两边的水果看起来都不错吃呢!
司马嫒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对这两种水果都充满兴趣。
“糖炒栗子!来自渔阳的栗子!甜美长味,热呼呼的栗子啊”什么?糖炒栗子!
黑眸一亮,目光马上被吸引到更前面的摊子。
装着粗沙和糖稀的锅内混合着一颗颗深棕色、油滑光亮的栗子,在小贩不停的翻炒下冒出阵阵香味。
嗅!这些栗子看起来好好吃喔,每一颗在翻炒下冒出头来的栗子,都像是在对她发出热情的邀请。
她舔舔嘴唇,黑眸露出渴吃的光芒。
“美丽的姑娘,来一包糖炒栗子吧!”眼尖的小贩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马上热情推销着,并且手脚俐落抽出一张粗纸,把热烫的栗子丢进纸内。
“好喔,不,谢谢,我不要。”她想起出门时未带分文,所以连忙摇摇头走开,临走时却又依依不舍的瞥了一眼堆成小山,却与她无缘的栗子。
在她的身后,一只黝黑宽厚的大手接过那包栗子,另一手沉默地将银子递到小贩手中。
唉!要是宇文嫣在身边就好了,虽然她也不是每次都会记得带银子,但是只要有需要,她总是有办法生出银子。
这附近许多商行都跟宇文家熟识,只要她开口,商行总是非常乐意替这位宇文家的小姐解手头之不便。
啊,好怀念跟宇文嫣一起逛街的时光。她对东市了若指掌,对好吃的东西如数家珍,什么郑嫂子的鱼羹、福楼的包子、桂婆婆的肉饼、胜业坊的蒸糕、元家的芝麻烧饼等等,都逃不过她们俩的五脏庙。
她吞了吞口水,一想到这里,肚子就忍不住本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以前每次出来,她都只要负责吃就行了,其余的一律都由宇文嫣负责打点,那种日子真是幸福啊!
包早之前,宇文耀还没去远征高句丽之前更好咧,她跟宇文嫣总是手拉手,像猛虎出柙一般,这边搜括一点,那边搜括一点,而宇文耀总是沉默且尽职地在后头付帐,顺便充当她们的苦力。
那时的宇文耀没有现在黝黑,体格也没有现在壮硕,刚毅沉静的他少有表情,只有在两人玩得兴高彩烈、掩嘴呵呵大笑时,才偶尔会在他唇角看见一丝宠溺的笑意。
他就像个影子,安静却无微不至地守在她们身边;不管到哪里,只要回头,一定能看见高大的他无声地伫立在身后。
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独自一人走在闹烘烘的市集里,突然感到好孤单喔。
唉!现在宇文耀当上大将军,像从前那样默默在她身后保护她的情景应该是再也不可能发生。
而且,一旦嫁人,见到他的机会更是渺茫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
陡然停下脚步,司马嫒诧异地想着自己是怎么从宇文嫣到宇文耀的?
而且,好奇怪喔,为什么一想到宇文耀,就想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情景,那明明没有什么的举动,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双肩似乎还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和扎实的力道呢?
一向不怎么聪明的脑袋遇上这种问题更是当场打结,她侧着头,轻咬着下唇思考的模样格外美丽无辜。
这时,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边叫卖边靠近,轻易地就把她的注意力给吸走了。
鲜红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令人垂涎三尺,司马嫒大大的眼睛跟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束移动,脖子甚至因为转得太过去而差点扭到。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又便宜又美味的糖葫芦”
小贩愈走愈远,叫卖的声音没人人潮中。
呜呜,她知道糖葫芦很好吃,也知道它很便宜,她没有带钱啊!
正在她自怨自艾时,一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大手居高临下地摘下一枝糖葫芦,随手丢给小贩几文钱,高大的身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丰腴的身影后头。
司马嫒无精打采地向前走,美眸失望地往下垂。
左眼角传来回族的烤肉串,右眼角瞥到色泽金黄的千层油酥饼,迎面走来的则是戴着面具、两手各拿着巧夺天工捏面人的流动小贩,她就这么左瞄瞄,右瞄瞄,看着那些美食直吞口水,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美食”
肚子越来越空虚,脚步也越来越无力,她发现再这样下去,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就会饿昏在这里;于是她狠下心肠,拉紧披帛,干脆完全低下头,只是拼命赶路前进。
砰的一声!
不知道是撞上什么东西,瞬间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身体不试曝制地往后倒,脸上和身上都传来不轻的疼痛。
糟了!摔在坚硬凹凸石道上的感觉一定很痛!可是,也没办法了,她闭上眼,决定任天由命。
一只手适时伸过来,轻易地接住她不稳的身子,用高大魁梧的身躯当她的靠垫;有力的手臂将她固定在身前,力道恰到好处,既没让她感到疼痛,也没让她摔着。
“妈的!你没长眼睛啊?把老子的豆腐撞碎了,看你怎么赔给老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缩着肩膀,被他的粗鲁话语给吓到。
“说一句对不起就没事啦?你要给老子赔赔赔”
原本打雷般的粗吼突然变得越来越小声,到最后甚至因为某种不明的原因而变得发颤、口齿不清。
宇文耀不发一语,只是用闪着电芒的黑眸冷瞅着大汉,那模样就像大汉撞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的心肝宝贝。
大汉的身材比他更粗壮魁梧,但是在那双利眸的注视下,他却觉得自己好渺小。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武将浑身散发出无可匹敌的气势,虽然一动也不动,却让人觉得仿佛与世上最凶猛的野兽面对面一般,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到最后,大汉甚至夸张地搓着双臂,企图搓去如坠冰窖的感觉。
唔,好、好、好恐怖的压迫感喔
他不知不觉地缩起粗壮的肩膀,原本因怒气而涨红的脸一点一滴的褪色,最后终于变成惨不忍睹的白色。他瑟缩地低下头,被这股凌厉的气势完全慑服。
“将、将军饶命,我、我不知道她、她是你的女人”
大汉拼命道歉,长年在市井做生意的他,早已练就一双敏锐的眼,轻易就从那身华丽的铠甲和衣服判断出男子的身分。
宇文耀不说话,只是略一偏头,示意他马上离开。
“是、是,谢将军不怪罪之恩。”明明被撞的人是他,还损失了一盘豆腐,然而审时度势,不论在身分和气势上,他都远比不上人家,只好自认倒楣,夹着尾巴逃走。
“等一等。”他突然出声,唤住经过身边的大汉。
大汉僵住,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不、不会吧,不会是改变主意,打算揍他两拳出气吧?
呜呜,他可不能受伤啊,他一家老小全靠他卖豆腐养活,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的话
咦?这是什么?他狐疑地低下头,呆愣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白银,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银子难道是赔给他的?
宇文耀点头,脸上没有表情。
“多、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大汉感激涕零,连连道谢,紧握着他卖十逃诠腐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银子兴高彩烈地离去。
将军?什么将军?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司马嫒困惑地想着,感觉身后传来的温度好暖好舒服,让人忍不住想一直赖着。
“没事吧?”
司马嫒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悦耳得让四周的嘈杂声相形失色。
呃,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怎么好像是
她偏头,用眼睛去印证心申的想法。
“宇、宇文大哥”她失声叫了出来,连忙想将身体移开,但是那只手却圈得好紧,仿佛永远都不打算放开。
“有哪里特别疼吗?”他追问,用一只手将她转过身,深幽的黑眸将她从头看到脚。
“我、我没事,只是鼻子有点酸”由于两人实在靠得太近,近得让她感到一阵异样的羞怯,原本只存在于鼻尖的红潮瞬间染遍整张脸。
在她的执意挣扎下,宇文耀总算松开手,但是下一刻他所做的事,却让司马嫒窘得直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好逃避四周围观的好奇目光。
他那双充满温度的手竟在众目睽睽下,从她的脸开始,一路碰触、按压、试探到她的脖颈,以及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
接着高大的身躯下蹲,手掌从她的大腿、小腿一路轻按到脚踝,没放过任何一处,非要确定她没有受伤不可。
他态度谨慎仔细,从容不迫,完全不管别人的眼光,仿佛他正在做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司马嫒满脸晕红,只觉得被他碰触到的地方,每一处都十分不对劲,至于到底是怎么不对劲,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这里会痛吗?”他轻声问,手指在她脚踝处轻压,担心刚刚她跌跌撞撞的往后倒时扭伤了脚。
“不、不会。”她全身僵硬地摇摇头,回答得好小声。
宇文耀站起来,在确定除了鼻子比较红外,她全身上下没什么大碍后,眸中浓浓的忧虑才总算散去。
“那就好。”他点点头,一颗悬宕的心终于落下。“拿着。”
他的大手将到她握得死紧的小手摊开,将一包热烫的东西轻轻塞到她手中。
咦?这是?眨了眨还有点湿润的睫毛,看清手中的东西后,她忍不住欢呼。“是栗子!”
“你最喜欢的。”他可没有忘记她的喜好。“还有这个。”他将糖葫芦放进她的另一只手。
她看了看红澄澄的糖葫芦,再看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忽然觉得好感动,鼻子又酸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他说得轻描淡写,刻意省略在人群中苦苦梭巡她身影的过程。
柔白的手指抓皱粗纸,红嫩的唇咬得死紧,想到宇文大哥对自己这么好,司马嫒更是深深觉得千万不可连累他。
她迟疑地开口,企图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
“宇文大哥,对不起,我没等你,因为现在”
“肚子饿了吧?”低沉的声音截断她的话。
“嗯,这个”
她想否认,偏偏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叫了起来,存心泄她的底。
他微微一笑,黑眸落在她因尴尬而再度晕红的粉嫩小脸上。
“走吧,我带你去百会楼吃饭。”
话落,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长腿迈开,往百会楼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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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会楼除了拥有全长安最精致上等的美食之外,在二楼和三楼都设有独特的私人包厢,每一间包厢都以不同风格来装饰更是它的特色。
宇文耀选了三楼最角落的一间,这间包厢两边都有大面的对开雕花窗,可以俯瞰繁华的长安市景。
包厢的隐密性让原本紧绷不已的司马嫒松懈下来,然而一松懈下来,肚子马上毫不客气地唱起空城计。
还没等点好的菜上来,她迫不及待地朝冒出诱人香气的栗子进攻。
“啊,烫烫烫”她吹着小手,食指和拇指已不可避免地微红。
看着掉落在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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