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说越过,若真是满月时候就备嫁妆,那等出阁时候,那备的嫁妆,还不晓得要用多少库房来装!”玉琳拍掉丈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摇篮里的女儿,真是越看越看,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柳劲松又想说话,侍女已经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公主,这是吴夫人送来的贺礼,您”按照惯例,吴夫人送来的东西,玉琳都会把它收好,而不是这样就放在一边。
“我倒忘了,送进来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玉琳长出一口气,等侍女走后就把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并没什么出奇,金锁金镯,是再平常不过的贺礼。
柳劲松看着玉琳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搂住她的肩:“你是在想,这贺礼是不是,她备的,所以才会失望!”玉琳嗯了一声把匣子收好:“是啊,我以为,她会备一份礼的!”
“也许,她不会知道!”柳劲松的猜想让玉琳摇头:“不会的,她知道的,她和吴夫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那她和你呢?”这个是真没有,玉琳的眉微微皱起,柳劲松把玉琳的手握住:“来往来往,是彼此的,你不给她写信,她怎么知道你想要她的信?”
“可是,是她先舍弃”玉琳冲口而出,不意外地看到柳劲松脸上的不赞成,玉琳的话还是说完:“是她舍弃的我!”
况且,玉琳想了想,接着就道:“你的父亲,你不也一样不肯原谅?”
“玉琳,不一样的,我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不在身边的原因全不一样!”这话几乎触到柳劲松的逆鳞,他的眉紧皱。玉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伸手去拉柳劲松的袖子:“对不住,是我失语了,我不该用这个做比方。可是,我能理解,但我无法去,”原谅两个字玉琳还是说不出来。
柳劲松把妻子抱在怀里:“我明白你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一下就原谅,而是要慢慢来!就像平常人一样。”玉琳靠在丈夫怀里,那种烦躁慢慢消失,所有的求全责备,所有的不肯原谅,只是因为对方在你心中,超过了世间的所有人。只因为对方在你心中,是那么的无可取代。所以才不可原谅,才那样的不能面对!
玉琳看着柳劲松:“我想,我明白了。”柳劲松的手抚上妻子的眉:“我并不希望你时时为了这件事愁眉不展,故作欢颜。玉琳,你是我的妻子,我愿你永远幸福,愿你一直快乐!”
这话若是情话,自己也爱听,玉琳对着柳劲松浅浅一笑,是的,没什么可怕,很多事,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娘,京城吴姨有信给你!”徐知娇跑进屋里,手里拿着信件对杨墨兰嚷道。杨墨兰把手里的茶放下,皱眉看着女儿:“都十六的姑娘了,还这样咋咋呼呼了。要晓得你来贵州后变的越发野了。我就该让你留在京城,和你吴姨在一起!”
我才不要。徐知娇吐下舌把信交给杨墨兰,拉住她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娘,我可是你的心肝小宝贝,你舍得吗?”杨墨兰捏捏女儿的脸:“都十六了,该定亲出嫁了。”
徐知娇还想撒娇,杨墨兰已经拆开了信,当看到信纸上那有些陌生的笔迹时,杨墨兰的心先是一跳,接着就把信纸重新折好。
“娘,您为什么不瞧信?”徐知娇好生奇怪,徐知安已经走进来,伸手拍一下妹妹的头:“你啊,就只知道淘气,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
“哥哥,你说的不对,阿兰说,她觉得我可斯文了,一点也不淘气,还说,汉家女儿都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不自在?哥哥,你说阿兰会不会成为我嫂子?”妹妹的话让徐知安笑了:“阿兰姑娘真当了你嫂子,那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乡,你也只能在这里嫁个苗人,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徐知娇已经在那点头:“家乡束缚也比这里多,还有”
“娇儿,你去灶房烧些热水,我瞧瞧这茶叶,比起家乡的茶叶来如何!”杨墨兰开口让徐知娇出去,徐知娇虽觉奇怪还是飞奔出去。
“娘,我们可能会在贵州很多年,您还是别太约束妹妹了!”虽然和妹妹说话是嫌弃的,可背了妹妹,徐知安又为妹妹求情,杨墨兰却没有理睬儿子,只是把信打开:“公主给我写信了!”
公主?哪个公主,徐知安的眉皱起:“永乐公主?”杨墨兰点头,接着叹气:“我从不知道我活着一日,还能收到公主的信,其实她不怨我,我自己都在心里,一遍遍地怨自己。安儿,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决定,都是太过自欺欺人?”
“娘!”徐知安伸手拍拍母亲的手:“您不必怨恨自己,要说的话,也只是造化弄人!”是啊,推给造化是最平常不过的了。可是,自己还是个母亲啊。即便知道女儿在生父身边锦衣玉食,即便知道她不会受欺负,可是母亲的心,还是会时时泛起,夜半时分,推衣坐起,总是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娘,热水已经烧好了。哥哥啊,阿兰姑娘又来寻你了!”徐知娇的脑袋在门框那露出,面上笑容还是那样甜美,徐知安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就对妹妹道:“你啊,好的不学全学些坏的,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
“什么叫男女授受不清?”阿兰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是苗女,走起路时身上那些银饰叮叮当当都在响,脸上的笑也是那样灿烂,一点没有阴霾。
徐知安承认,自己不是没有被阿兰吸引,可是随即别的念头又浮上来,这些年也是陆续知道京城内的事情,晓得很多事情都已起了变化,自己这辈子,不会真正待在贵州不走。与其如此,倒不如此时斩断情丝,免得辜负阿兰。
“你说话啊,难道说你们汉家男儿,都是那样扭捏?”阿兰问候过杨墨兰,就瞧向徐知安。
徐知安的脸更红了,徐知娇已经哎呀叫了一声:“水烧好了,娘,我去拿水来泡茶!”徐知娇飞奔而去,阿兰还是瞧着徐知安,他真好看,而且懂的那么多,也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样,连拿把锄头都拿不动,而是能和自己上山下河,说什么考察水土,明白黎庶。嗯,自己也不懂他要做的是什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就是这样看着他,都觉得心里的欢喜已经满溢。
“阿兰姐姐,你喝杯茶吧。这是我娘采的,她还说,没想到贵州也有好茶。还说,也不知道贵州的茶种,能不能种回家乡,还说”
“娇儿,你说话说慢点。谁也不会和你抢!”杨墨兰打断了女儿的喋喋不休,这才对阿兰道:“娇儿小孩子家,不懂事呢,这茶,最重乡土,就算移植过去,也未必能种的活!”
“娘,您怎么老说我是小孩子?我就比阿兰姐姐小一岁,不,就小十个月!”徐知娇伸出手在那数着,阿兰喝了一口茶,啊地叫了一声:“我们也喝茶,可为什么喝的茶不像伯母做的,竟有一种清香。初喝有一点点苦,可是,喝下去竟不觉得苦了!”
“阿兰姑娘,你瞧,光喝茶就能瞧出,是不一样的人,更何况是别的呢?你们苗人,生于兹长于兹,如那茶树一样,移到别的地方未必能活。我们汉人,也是安土重迁的!”杨墨兰说的婉转,阿兰却听懂了,她看向徐知安,眼里有泪:“伯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我配不上你吗?”
徐知安没想到自己的娘比自己有决断多了,开口为自己回绝,看着阿兰的伤心,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碎了,但还是点头:“不,我娘的意思,并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们不合适,就像要把贵州的茶树移到江南,不让你喝擂茶你不喜欢一样。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而是你我,只是偶然相逢,并非”
天长地久四个字,徐知安看着阿兰的眼睛,这双眼很美,美的动人心弦,对着这么美的一双眼,说出决绝的话,徐知安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徐知安又看了阿兰一眼,把最后四个字说出来:“并非,并非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这四个字本是很美好的,可是阿兰眼里立即就有了泪,接着就道:“不,我不信,你可以的,可以留在这里!”
“我是朝廷官员,今日在这里,明日又不晓得在哪里,对不起,阿兰!”徐知安说完,阿兰已经满脸不可置信,接着拼命摇头:“不会,不会的,你”“阿兰姑娘,我很感谢你对小儿的一片痴心,可是这世间的姻缘,全靠天定。你和小儿,有缘相见相识无缘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