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两个女人一相见就在流星咖啡馆前面又叫又跳的，引得许多人侧目，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大腹便使的孕妇。两人随即进入咖啡馆中。

    前来招呼的是一名陌生的女人。

    “请问黎斯扬先生不在吗？”语凡问了那个女人。

    “喔！他已经把店转让给我，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女人回答。

    “那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巧听完也很惊讶地问。

    那女人摇摇头，她把她们两人带到位子上坐下，点完餐后就走回柜台忙碌。

    “真想不到斯扬居然会把流星让出，我一直觉得他真的很爱这间店。”语凡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呀！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很爱流星，也很爱芝琪。”巧说。

    “芝琪啊不知她的近况如何呢？”语凡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短发大眼的盈盈笑脸。

    “凡，你不要再回美国了啦，你都不知道你人不在台湾，我有多寂寞！”巧紧紧地抓住语凡的手。

    “巧，都已经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语凡轻轻拍着巧的肚子。“还好吧？下个月就要生了是吗？”

    “对呀！你看，我现在变好肿好丑喔！”巧嘟着嘴说。“对了！你的宝贝呢？”

    “我本来想带他来的，可是子恒第一次坐长程飞机，刚刚在家里累得睡着了。有伟涛陪着他。”

    “你跟伟涛？”巧好奇地问。

    “他对我一直都很好。”语凡欲言又止。

    “唉！一个痴心的人，结果遇上另一个更痴心的人。”巧叹了一口气。

    “我——”

    “你想见他吗？”巧很直接地问出语凡心中的想法。

    “我跟伟涛半年前订婚了。”语凡逃避话题。

    “这样对他公平吗？”巧一针见血问她。

    “那么多年了，我必须帮子恒着想。”

    “那你就更不应该了！你认为你是为子恒着想，那子恒知道他自己的亲生爸爸是谁吗？难道你就不顾你自己或是伟涛的幸福吗？你是真的想嫁给他吗？”

    “伟涛是个很棒的人，跟他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欺骗你自己？”巧忍不住口气变重了。

    “巧”语凡有点无法招架。

    “凡，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你的未来。”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语凡问：“你有他的消息吗？”

    “你刚出国时，他有来找过我，他一直问我原因，我只能无言以对。后来他大概每年会跟我联络一次，聊聊近况。”

    “真的吗？你从来没有在e-mail中告诉过我。”

    “我希望等你回台湾时再亲口告诉你。”

    “他有跟李若筝在一起吗？”语凡小心翼翼地问，害怕听到不能承受的答案。

    “语凡，你们见个面好吗？你应该当面问他近况，而不是透过我，无论如何，他是孩子的父亲呀！能不能在一起是一种缘分，而且我总觉得你们是有缘的。”

    “我回台湾不是来见他的，果真的遇见他，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巧明白语凡的苦恼，便：“好啦，先不谈这些。你这趟回台湾要待多久？”

    “你也知道，我已经申请到硕士班了，所以大概只能待一两个月吧！”

    “我可不管，你已经答应要当我肚子里宝宝的干妈了耶！非要送她个见面礼不可，而且呀，搞不好还可以当你未来的媳妇哦！”巧俏皮地眨眨眼说。

    “你已经去照超音波啦？生女儿很不错呀，一定是个小美人喔。你放心！我这个干妈一定会给一份大礼的。”语凡很开心地说。

    “关于当妈妈的知识，你可要多教教我哦！”“好。那有什么问题。”

    两个女人谈笑风生地聊了许多这些年没有机会分享的点点淌滴，吃完晚餐还走回到校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回忆着以前的足迹。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中午，语凡拉着伟涛，带着子恒，决定到住家附近的源氏日本料理吃饭，也就是星昊以前打工的地方。明知道他不可能还在那里，但是能够回味一下当时的感觉也不错。

    店里面的生意依旧很好，语凡他们坐定位后就点了一些以前常点的虾手卷、生鱼片、寿司、茶碗蒸等招牌菜。

    “你以前常来这里吃饭吗？”伟涛问。

    “是呀！这间日本料理的东西很新鲜，食物也满精致的。”语凡一边说一边左顾右盼，想着以前宗豪和星昊高大敏捷的身影捧着料理，穿梭在众多客人之间，分外引人注目。

    “语凡，难得回台湾，你还有想去哪里走走吗？我可以带你去。”伟涛温柔地问她。

    “你也很久没回来了，要多回去陪陪伯父和伯母。”语凡只觉得伟涛愈是对她无条件地付出，她的心里就愈难受。

    据她所知，思想比较保守的江父并不是很赞成伟涛对于她的求婚，毕竟她带着一个别人的小孩，然而伟涛是不顾反对，一心只想把她娶回家。

    江父的反对也是语凡犹豫是否嫁给他的原因之一，当年自己不也是因为母亲的反对而无法与星昊在一起吗？

    两人一边谈话的当下，好动的子恒，没有耐心一直坐在位子上，便拿着他的遥控小汽车在地上滑过来滑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小车子愈滑愈远，几乎要滑到另一个包厢的一张桌子间。

    巧合的是，这天星昊跟雅枫也约好一起吃饭叙旧，星昊特别选了这间他最熟悉的餐厅。

    雅枫也改变了不少，毕业后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一个富家小开，然而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难以维持，不到两年就离婚了，索性跑到法国念书，这次能够再与星昊联络上，她感到欣喜万分。

    “星昊，你这几年好吗？听说你出了好几本书，写得很不错！”

    “我毕业就先去当兵，后来念研究所的时候就开始写一些文章，四处旅游奔波，那些书算是一点小小的成果吧！”

    “还满不错的，我想这是一种很适合你的生活方式。”雅枫考虑了一下又问：“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几年有人陪伴着你吗？”

    星昊潇洒地笑笑：“既然你也说四海为家很适合我，我怎么可能再去让自己多一份牵挂。”

    雅枫听完后觉得很高兴，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过去多年的倾慕始终得不到结果，但对于他依旧心动。

    而且现在的他比起从前更成熟、更多了一份魅力，而且最大的差别是他不再冷冰冰而难以亲近。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突然一台玩具小车滑进他们的包厢内，随即是一个小男孩追在后面跑进来。

    星昊捡起了小汽车，交给眼前的小男孩，一瞥之下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坐在对面的雅枫笑了笑，对着小男孩开口：“这是你的车车吗？”

    “车——”子恒的小手仲向星昊，要拿那台小车，同时也好奇地看着星昊。

    “好可爱的小孩喔！你几岁了？”雅枫看着子桓问。

    “我三岁。”子恒一边回答，一边还仔细地跟着手指数。

    “真的啊！三岁，那就是三只手指喽！”雅枫看到子恒数手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星昊仔细地看着子恒的五官，愈看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弟弟，你的爸爸和妈妈呢？”

    子桓听到妈妈两字就开始四处寻找，接着他发现位置后就很自然而然地指向外面语凡那一桌：“妈咪！”

    星昊探出头一看，心仿拂被紧揪住——是语凡！

    同时雅枫也探出头看见了语凡，她心里一惊，但是随即马上跟星昊说：“是语凡呢！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星昊强打起精神，带着子恒走向语凡和伟涛那一桌面前。

    语凡正说话到一半，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影像——星昊牵着子恒的手向她走来！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语凡，还记得我吗？我是凌雅枫.好久不见了。”雅枫首先开口，顺便打量了一下，发现语凡的手上戴着一只钻石戒指。“还有你应该记得的，杜星昊。”

    星昊也看到了那只钻石戒指，他猛然想到以前送她的那只“恒星”大概已经被收到记忆的角落中了吧。

    语凡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星昊，直到伟涛轻轻拉了她的衣服提醒她。听到雅枫的声音，语凡才如梦初醒。

    “你好，我叫江伟涛，子恒打扰到你们用餐了吗？真不好意思。”伟涛对着雅枫说。

    “喔！没有。他是你们的小孩呀？真的是个很可爱很好看的小男孩耶！”雅枫笑着摸摸子恒的头。

    伟涛乍看到星昊，心里有点慌乱，因此没有否认；而语凡的头脑里已经乱成一团，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和星昊只是贪婪地用眼光搜索着对方。

    没见到他之前，在脑海中曾想像过几万次再见到他时的画面，没想到今天会突然相遇，也没料到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那种感觉是完全无法事先想像到的；也才发现对于他的感情依旧深厚到无法自拔然而他身边已有别人了？心痛的感觉纠结着她。

    星昊的心里也充满挣扎、矛盾和痛苦，上次在路上见到语凡之后也没想过还有再相逢的机会。而眼前看来是一个这么完美幸福的家庭。

    然而，他却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对于语凡已能够毫不动心。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雅枫对着他们点点头笑一笑：

    “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先回座喽！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吧！”说完便拉着星昊回到原来的包厢。

    星昊和雅枫离开后，伟涛看着若有所失的语凡，心里不免有些受伤。

    这些年来在美国的相处，语凡才感受到伟涛在洋化的外表和性格下，对于爱情充满着无比的执着、细心和耐心；他平时处事不拘小节，但是对于语凡和子恒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呵护，让人非常信任安心，这也是语凡备受感动的原因。

    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语凡。”

    “对不起，我”语凡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你改变心意了吗？”伟涛意有所指地问。

    “没有，你别多心。”语凡摇摇头，她偏过头悄悄地拭去一滴眼泪。

    “妈咪！”子恒似乎也感受到一些沉重的气氛，他伸出小手摸摸妈妈的脸颊。

    两张餐桌上的人，各怀心事地默默吃完这一顿午餐。

    当天夜里，语凡在睡意蒙胧中，接到一通电话：“喂！是我。”那样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沉重地敲入语凡的心坎中。

    “你你好吗？”语凡结结巴巴地。

    “可以见你一面吗？”

    语凡有些犹豫。

    “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见你一面就够。”

    “什么时候？”此刻，语凡已忘记身边的一切事物。

    “明天早上，在白沙湾，以前我们去过的那个海边。我会一直等你，不见不散。”

    “好，我知道了。”语凡挂掉电话，耳边仍然回绕着他的声音。

    而同样的声响也回绕在听到同一支电话分机的伟涛耳中，久久不绝，心情像落入谷底般沉重。

    一夜无法入睡，隔天早上，语凡亲了亲子恒的脸，写了一张纸条留给睡在客房中的伟涛，就走出大门；而同样一夜没睡的伟涛随后走出房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已有了一些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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