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茗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于何之,症候朱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还不到清晨,唐璨就醒了,醒得很干净,干净得一无睡意,她躺在纱帐里,听着那清亮的嗓音唱着。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曾为一个男人唱过这一首歌。
那个男人让她的心沉甸甸的
“灯半昏,月半明”她反复念着这两句,分明叫自己别记挂他,但心里却清楚,自那次她动手打了他以来,整整一个月,她都没有再见到他了。
再度合上眼,她以为或者自己应该马上就走,不管她心里其实已经喜欢上这位正在唱歌的清黎郡主,因为,她也明白,终究,这儿不是她唐璨的世界。
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然而天下之大,她却再无容身之处了。没有爹,除了复仇,她的心还能有什么冀望?
“醒啦!”玉手掀开帘子,朱清黎那对桃花水眸儿正斜睨着她。
“嗯。”她慌乱地应了一声,起身时全身坐得僵直。
“干嘛这么紧张?”朱清黎娇媚一笑“我又不会吃人,就算吃,我也不吃女人,我吃男人!”
她礼貌地抿抿嘴。一个月不算短,她总还是不习惯这位郡主言行的怪异!
“想找武天豪?”
唐璨心虚,急忙摇头。
朱清黎托着香腮盯着她,仲手递了碗茶给她。
“这样骗你自己有什么好处?都这么久了,不觉得无聊吗?不过,这会儿就算你想找人,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她悟然地望着郡主,语气因压抑而变得怪异。
“为什么找不到?他去哪儿?”
“不知道。”朱清黎耸耸肩,变成反而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唐璨知道她是故意的。
“郡主!拜托你告诉我好吗?”
“你喜欢武天豪吗?”
“不!”她咬牙坚持这个答案。
“嗯那敢情好。”朱清黎笑了笑“他到王爷府去了,去找我妹子。”说完吸了口茶,盯着她又是坏坏地笑。
唐璨马上知道她又在唬人。
“郡主!”唐璨叹了口气,是真的对她无可奈何,这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活跃?
“好嘛!好嘛!我要说喽!有关于武天豪啊,唉!小璨,你先告诉我嘛,都一个多月了,你气也气过了,到底你害不喜欢天豪?”
“不喜欢。”她咬着唇,答案仍是倔强。
“既然如此,那他去哪儿与你何干?”朱清黎冷下脸,满脸不快。
“我只想问他,为什么送我到这儿来?”
“他是来托我照顾你的。”朱清黎望了她好久,表情忽然没有生气,反而变得有些优愁。
“郡主”
“愿不愿意当我的妹子?小璨。”
“为什么这样问?”她的感情忽然崩断了“郡主,为什么这样问?你不会没有理由就收我做妹子,告诉我,武天豪去了哪里?快呀!”唐璨摇着她,失控地、焦灼地掩不住惊慌之色。
她问完话的一瞬间,乌云罩上朱清黎向来笑语灿然的脸。
“到底怎么回事?说!”唐璨一手捏着棉被,脸色已经变了。
“你动手打武天豪的那天晚上,他到衙门自首去了。送你到我这儿,是因为他相信我会好好照顾你。”
那茶水忽地泼在襟上,好烫的一碗茶,庸璨的心口整个都抽痛了。
“为什么要自首?”
“他为你杀了人。”朱清黎悲哀地盯着她“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对你下的感情有多深,像他那样温文和气的男人,都会”
“不!我不要听!”唐璨掩住耳朵,被茶烫伤的胸口更疼了。
不值得,她不值得他这么做,这些日子以来,有关那晚的事,她都倔傲地没有问起任何人,但无论如何,她万万都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发展。
“他杀了谁?”
“曲展同和曲良,还有在野州,他重创一名护院。”
是不是要我死
武天豪怒吼的声音犹言在耳,唐璨捧着心口,闭上眼喘息着。不要!她从来就不要他死!她爱他呀!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受伤!
见她那模样,朱清黎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他临走前留了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她呆滞地问。
随着尾音一落,冯即实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两封信,那总是开朗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唐璨的心更沉了。
“我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再传小雁叫我。”朱清黎对冯即安说完,便抱着琴走了出去。
“冯公子。”唐璨礼貌又强作坚强地点点头。
他勉强点了头,把信封交给她。“老二画押入狱前交代的,只有你能拆。”
“这是”她捏着第一封信,是阿爹歪歪斜斜的笔迹,土黄色的笺上沾有血痕。
“这是你爹死后,老二在他身上发现的,看起来,你并没来得及看到这封信。”
“干爹”唐璨喃喃念着,颤抖的手用力撕开了封口,抖开里头那张薄薄的纸笺
小璨:
阿爹走了,怕今生再也没机会让咱们做父女了。
你是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丫头这世间如有轮回,等下辈子咱们再结缘了。
把七泉石还给狄家!阿爹不想你这么做,武先生是个好人,阿爹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关心你,你要好好珍惜,别再倔强了。
想到可以了结一桩心事,阿爹实在很欢快,日后有刊么遗憾,也都不算什么了。在九泉之下见到你亲爹,我会告诉他,你过得很好。
别去找曲家报仇了,阿爹已经把事情弄清楚,死也瞑目,只希望你能听爹一句劝,很多事冥冥中白有定数,杀人、报仇不能解决事情的,只要你今后好好听武先生的话,爹就很开心了。
这个结局是阿爹自己选择的,千万别去怨怪任何人,原来咱们寻访这么多年,你干娘早就尸骨成灰,爹和你干娘夫妇一体,她先我而去,爹自无存活之理。
另外,阿爹交你保管的那只囊袋,可否请你转交给曲家最小的女儿曲珞江。在阿爹被囚的这段日子里,她带给阿爹很乡很多的快乐,请原谅阿爹的私心,也别怪阿爹这么做,她是你干娘为陈家留下的一脉骨血,那个香囊,原本就该她的。
千万别告诉她有关于身世的事,她年纪尚轻,还不能承受这一转变,其实姓陈、姓曲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好好活着,阿爹在九泉之下,就很开心了。
那些你认为不公平的事,就让上苍去决定一切吧!
阿爹不乡锐了,记得,阿爹真的疼你!
案绝笔
下意识地捏着胸前的香袋,唐璨舜时明白了干爹在临死前对她重复的那些句子。她有些心灰意冷,但转而一想,自己占了父亲这么多年的爱,那曲珞江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分毫,够了!她能有什么好怨?
再打开第二个信封,是武天豪给她的;然而,封套里却没有书信,她只捏到一枚凸出的小物,倒了出来,那枚小物是颗似曾相识的小银白圆珍珠,是那一年,她在景福大街遇到武天豪,之后她一直遍寻不获的珍珠耳环。
她脸色再度发白,心脏绞痛得让她几乎尖叫,耳际也呜呜作响。
“他人如今在哪里?”
“大牢。”
那颗珠子被唐璨用力捏牢。不要!武天豪,你做了什么!你为我做了什么!
“我要见他!”她捏着珍珠,哀哀地求冯即安“帮我,冯公子,你做得到,帮我!”
冯即安只是看了她许久,然后悲哀地摇头“他不想见任何人,连我都拒绝了。”
“他会不会死?”
“他曾身为执法人员,做出如此知法犯法的事,虽然有九王爷出面求情,然刘护院断臂一事,及曲展同、曲良被杀一案,皆属蓄意。朝廷念在他过去曾为边防尽心尽力,死刑可免,然活罪难逃,只等刑部公文下来,即被发配流放充军!”
“到哪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地问。
“合浦。”
好久以前,她听戏班子里的人说过,合浦是个蛮荒之地,蛮荒之地她想着,沉极痛极的思绪渐渐清醒了。
她处心积虑要痹篇和他一块厮守,甚至早早便有相让之意,为的是要他有更好的结局;但谁知到头来,这种收尾更悲凉!
武天豪把眼看要得手的名利给放开了!你何苦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薄幸一点,把凶手的罪名赖给我!野州通缉的是她,曲家追杀的也是她,但武天豪却担下来了,因为唐璨知道他是做不到的,一如他把珍珠耳环收着的那分用心。这颗珍珠她早就遗忘了,而武天豪,他竟珍藏得紧,是知道事已至绝望,他才还了自己吧?
面对此物,她有何资格对那男人说恨道怨?
“冯即安,你一定很恨我,恨我把你二哥害成这个样子。”
冯即安看着她,他的确是想恨她的,但是他没有办法,这是天豪自己的选择,他相信,就算时间能从头来过,武天豪还是会为了她,再度挥下那一剑。
那颗银白珍珠,早就说穿了武天豪的感情,冯即安什么说不了,也怨不了,只是想起来,他会有些战栗,会不愿相信,那竟是他一直认为永远令人放心的武天豪?
那样温文儒雅、和气温柔的一个男人爱,真能够把人伤到这步田地?
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也痛心,远赴关外的老大如果回来,面对此情此景,又会怎么想?
“这颗珠子,从他见了你之后,就见他细细收着,没人比我更明白他对你的心,所以,我根本没有立场敝你。”
好半晌唐璨仍旧摊着手掌,望着那精巧的银白圆珠发呆。
再抬起头时,送信的冯即安却已经掩上了门。
我爱你,这个理由够不够?不好吗?如果你不满意,我还有成千上百个原因。我爱你。我只想得出这个理由,它最没道理,也最理直气壮。我爱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这个理由够不够我喜欢这样抱你,感觉自已就像一座山似的。
“天豪”她呜咽喊着,掩着满眶热泪埋在袖底,她好傻、好钝,武天豪早?*党鏊拿瘟耍蜗敫黄穑尤换共录伤嗝纯尚Γ?br>
一遍遍想着他曾说过的话,唐璨泪眼婆婆,握着珠子的手掌捏了又开,开了又捏。你是傻子,武天豪,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哭吧!她嘲笑武天豪愚味又迂腐,她只怪武天豪残忍又无情,难道自己就不跟他一个样?躲他骂他、轻贱他,是多么悲哀的方法,可是她只能这样来伪装自己,好层层筑起自己的心防,好让他不再看透她。
说没有爱只有恨都是假的,说是怕爱他会更伤自己是真的。
无论她怎么坚定,也受不住武天豪这分铭藏在心的情挚爱,眼泪不觉一颗一颗自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所有曾对武天豪故意装出来的冷漠、伪装都不见了,当泪水一落下,她整个人的倔强也在瞬息之间全都垮台。唐璨蜷起身子,整个人缩在床上,像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又像要完全抛开身上一切束缚似的,她凄厉地、放声地、恣意悲伤地开始痛哭。
哭出她那时一直强忍着失去了干爹的痛心,也号出了将要失去武天豪的悲苦。
隔天午后,唐璨下了决心,她要去找清黎郡主相谈一件事。
“天豪他如果娶了长乐郡主,就都没有关系了,是不是?至少九王爷不会让他的女婿被贬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唐璨满怀希望地问。
朱清黎只是冷冷看着她,忽地,出手用力地捏了她脸颊一下。幸好朱清黎朴素惯了,她从来没有学会京城里那女老少习惯留长指甲好突显自己尊贵的恶习,要不然以她的力道,唐璨定会被活活撕下一块皮肉,那张秀丽的脸蛋也铁定因此破相。
唐璨被她此举弄得呆愕无比,竟失去反应的能力。
“你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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