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脸“白”心跳,怕得出“冷”汗啦!
青雨眼睁睁地看着只会听半截话的娘亲飘然而去,怎么都不敢转身面对林仲殊。
“我、我”
“我知道,不怪你。”他面色铁青,若今日在这瘦小身形内的是昔日害他落至此的狐媚女人,他定要把全身的符纸都塞进她嘴里,爆死她!可眼下——
他默默地递过一叠纸巾“别哭了。”
“呜呜呜”
“再哭就打嗝了。”
“呜呜呜咯!”还真给他打了个嗝,仍是再接再厉哭下去。
“”他面色阴了几分,冷冷道:“眼线都哭掉了。”
“哪里?”青白小脸立时抬起来,掏出随身小镜一照,马上尖叫一声,神速抢过面纸,仿佛忘了给她面纸的正是她口中“怕得要死”的男人。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林仲殊瞥了眼手上被她的长指甲划出的红痕,扯了下唇。照这样下去,这只胆小狐很快就能赶超她的前身,自然也少不了她家祖传的“哦呵呵呵”笑声吧?
他生生打个冷颤,摇摇头“你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下山到人间搭火车。”
“火火车?”刚抽出粉饼的小手一顿,瞟见他向那粉色小盒投来的厌恶目光,她怯怯地又收了回去“可小三子不是说过,地府打通了连接各界的快速通道吗?”还有个据说很炫的名字,叫什么虫洞?
“那是要收取斑额使用费的,我是个穷学生。”林仲殊头也不抬地在记事簿上画下行事路线。
“钱我家有很多呀?”
是啦是啦,叶子变的钱!
他懒得同她废话“我阿母家训之二,宁愿饿死,也不能花六角钱买五角的馒头。”
“呃?”青白小脸听得一愣一愣,他唇一勾,突然觉得胆小狐其实也长得挺可爱的。
胡博士妖怪课堂之二
垢舐鬼——
住在像腐朽的房子和打扫不到的浴池的一些地方,偷偷地用长舌头舐吃着人的污垢的妖怪。无害。在文献里有所描绘。(旅店的店小二就是啦)
吴中有一书生,皓首,称胡博士,教授诸生。忽复不见。九月初九日,士人相与登山游观,闻讲书生,命仆寻之。见空冢中,群狐罗列,见人即走。老狐独不去,乃是皓首书生。
——搜神记卷十八胡博士
大意就是吴国有个白头发的补习班先生突然有一天人间蒸发了,弄得学生家长群情激奋要退学费,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啦!后来重阳节时一堆亚健康的穷酸去拥抱大自然,听到山上竟然有人在讲课,当下那个激动呀(x的,我都摆着x考倒数xx天的牌子在题海里奋斗三天三夜了,到了这里竟还要听你这念经,还要不要人活啊!),谁知找到的是一群在空坟墓上课的狐狸。两方人马一见之下就如老鼠与女人狭路相逢——尖叫一声都跑光了,只剩下白发的狐狸老师在那里奸笑:hohoho,今天又白赚了一笔!
4
第二日他们便到人间搭火车。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妖界与人界的联系渐渐减少,终于导致后来出台的“人间通行发则”:成年的妖魔要到人间游历都得申请三界(神界、仙界及地府)共同签发的许可证,主要申请资格为能基本遵循人间法则。
这一规定与其说是保护人类,还不如说是保护妖怪。
想想看,人类是多么可怕的生物,若被人撞见了你拖着条尾巴蹲在公园里咯吱咯吱地啃某人的大腿,第二天的报纸头条立马便是“可怕!变态毁尸狂魔惊现公园!”或是“不明猛兽流窜市区?动物保护者与警察展开抢时赛!”
运气好一些的能只落个残废便逃过追捕,运气背的还是乖乖往解剖台上躺吧!连锁反应便是某天哪国哪国的xxoo型弹不由分说地就炸平了某座山头,可怜那座山的妖怪还没弄明白是哪个不肖子孙在外头惹了事,便集体去了地府报到。
有林仲殊这个地府公务员在,青雨的通行证自然不是问题。他买的是软卧票,提着简便行李寻到了铺位,其中一个竟已被人占了。
瞧见睡在软垫上那个老汉风尘仆仆的面容,林仲殊默默将背包往另一张铺位上一放,回头对青雨道:“你先在这坐着,我去找找有没有多余的铺位。”
“我一个人?”青雨紧张兮兮地绞着手指“只、只有一张床吗?没关系的,我、我晚上可以变回真身啊,不占地方的”嗄?他闻言睇她,半晌才确定她眼中只有满满的不安而非其他。
看来这只胆小狐真是被陌生的环境给吓住了,竟愿意做出牺牲与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共挤一个炕头虽然他觉得自己被吃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瞧她一脸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又要吃?上车前不是才吃过了吗?”
“”林仲殊不想向她解释,手上她的齿印还清晰可见,他怎么敢让这只狐狸的胃有机会空置?他们周围可是满满一火车的人哪!
来到前头餐室,好不容易说服青雨乖乖坐在椅上等待,他抽空去问了乘务员,确定了还有多余的票。
端着餐盘回去,竟然发现青雨对面坐了一个男子,两人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你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怎么可能!有机会我一定要领你参观一下,告诉你,我在x大可是风云人物”
那青年的嗓门大得连他都听得到,胆小狐不知到底明不明白,只是傻傻地笑。
人间已是入冬,纵使青雨说她不怕冷,他仍是逼她同旁人一样穿上了绒衣,如今白中泛青的小脸裹在雪白的连襟帽上,柔眉细眼,琼眉小嘴,乍一看还真有那么一点姿色。
林仲殊望着她又露出了细密的小齿,狐族特有的长眼柔柔地弯起——
滋啦!
瞬间,他眼前竟也闪了一下。
差点忘了,这胆小的女人怎么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无意之间也会放出一点媚力的。
眼看那青年夹着烟头的手顿了一下,蠢蠢欲动地似乎就要掏出手机问号码了,他走上前“不好意思,她是我妹妹,你找她有事?”
“妹妹?”青年的目光在他阴郁的眉间停住,畏缩了一下“没没事。”
还算上道。
林仲殊将餐盘往桌上一放,就在落荒而逃的青年原先的位子上坐下,眼角睨见对面的女人早收了笑颜,又只露了个头顶给他看。
对陌生人还会笑一下,在他面前却畏怯得要死,难道他这张脸真有那么阴沉吗?他小小地悲哀了一下,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咒起家中那群变态叔伯。
吃完东西回到车厢,他的铺位上已没了人,想是下了车。林仲默然立了一会,方才那老汗疲累的脸总是让他想起大学时风尘仆仆赶来探望的同学父亲。
纵使在异界待的时间恐怕比人间还要长,他却没忘了现实世界充满了多少的辛劳与无奈。连妖怪都恐惧的人类世界,恐怕就是建立在这无数人的庸碌与茫然之上的吧?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怯怯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林仲殊看了青雨一眼“长白山。”
长白山其实有两层。
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和条件下,无意间越过某棵古树,周围的景色看起来虽然还是没两样,稍有灵力的人却已察觉到气流整个都变了。
林仲殊领着青雨在皑皑白雪中缓步而行,看似很有目标,实则是漫无边际。
这项差事让他倍感无力的原因便是,你很可能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半天,却连半个古老妖族都碰不到——谁知道那些老怪物都到哪串门去了呢?
不过他们的运气非常好,好到他都要冒冷汗了——一跨进异界,妖气罗盘上的指针就转了一圈,电子格上的数字直接跳到了满额。
不是吧,一出门就碰上这么大只的家伙,到底是谁在玩他?
仪器既然失效,他只好带着青雨往妖气浓重的地方钻,反正正面相遇是躲不掉了的。
狐狸的眼尖,青雨老远就觑见了雪地上的一个黑点“啊,那里躺着一个人!”
“”他很确定那绝对不是“人”!
缓下脚步,一瞬间他很想掉头就走——开玩笑,他还想留着小命写毕业论文呢!
待到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他才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长发凌散的女人,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长袍,此刻正摆出一副右手遮目的僵硬姿势仰躺在雪地上,仿佛不堪刺目亮光的样子。
据林仲殊所知,这只妖怪并无害,不过仍是纳闷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青雨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具身躯,回头问他:“怎么没反应,她死了吗?”
“现在还没天黑,她自然动不了。”望望天边西斜的日光,他将背包往树下一放“先坐下等一会吧。”
图个轻便,他没有穿太多御寒衣物,现下静下来只觉寒意沁人,林仲殊从背包里翻出御火的符纸塞在风衣内袋,方觉好受了些。瞟了一眼青雨,只着一件绒衣的她蹲在那具尸体旁边,神色专注地等待,小脸上一丝寒意都无——这就是妖怪与人类的区别啊。
天边最后一道日晖消失在群山之中时,那女人猛然一震,吐吐长长一口气,右手托着脸坐了起来。见了他们,她竟也不觉诧异,左目盈盈水光一转,开口便是:“你们,看见一个背着箭的男子了吗?”
林仲殊与青雨对望一眼,后者摇摇头,好奇的目光仍流连在女人身上。
“唉!”女人长声一叹“又给他逃了。”
神色竟是无比的惆怅。
“姐姐,”青雨忍不住开口“你是女鬼吗?”
“女鬼?”女人侧头想了下“算是吧。”
“那太好了!姐姐这么漂亮,参加女鬼诱书生比赛肯定夺魁!”羡慕的眼在女子颇有温婉古风的半边脸上打转,她也好想参加哦,只恨自己是只狐狸,呜呜。
“女鬼诱书生?那是什么?”
“是这样的”天生对帅哥美女有好感的小丫头叽里咕噜地把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通。
“原来如此,”女子微微一笑“阎王就是爱瞎闹腾,本来该给他捧个场的,不过我还要寻人,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