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要全方位的控制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从没想过这么可怕的事,买本人类操控指南来看?”
刘瑕笑了一下,揪下一条纸卷,向连景云的方向扔过去,连景云举起双手为自己叫屈“怎么啦,人家又没有说错——操控另一个人,一般人哪里会想这么可怕的事?”
“不会想吗?”刘瑕还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她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可怕吗其实,这是世界上最普遍的现象,来自父母,来自爱人,甚至来自你的朋友和上司,想要全方位的影响一个人,把自己的意愿放到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其实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在每个家庭里,这样的事都在重复的发生——如果你把人比做一台电脑,想想看,生命前几年,是不是就是给这台电脑编程的过程。所有的育儿书都在教导父母,怎么尽量轻柔地去控制你的小孩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每一对父母都是必须跨越的障碍,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也都在被原生家庭影响,努力地想要摆脱来自父母的操控,这些操控,有些深,有些浅,有些来自很多年以前,但我们从来,从来都没有完全摆脱过”
她的声音渐渐转细了,片刻后,又露出了自嘲的笑意“从这个角度来说,叶女士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不可理解,她无非也只是想要操控自己的儿子而已,只是所用的手法比较”
“过激?”连景云帮她说完,他直起身子,双手支在膝盖上,渐渐地从刚才那过度震惊后的惘然中恢复了过来“我以前看过一张帖子,总结了情感操控的几种手段,像是叶女士这样,无视儿子本身的意愿,一直在抹杀他独立人格,强调‘为你好’的做法,应该是可以算做情感操控中的”
“利用负疚感,”刘瑕说,她的眼神依然难以聚集出焦点“这其实没什么,中国特色,几乎所有中国父母都会用这一招来迫使儿女屈服她最贱的招数,是情景复现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沈钦并不是第一次听说。”
“你是说,她利用了安迪教授的自杀”连景云没有说完,他啐了一口“妈。的所以沈钦才走了?他怕你成为安迪教授第二?但这”“并不仅仅是安迪,也许这就是叶女士从小灌输给他的相处模式——违逆的代价,就是他会失去自己为之坚持的东西,而她也用一次又一次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刘瑕的语气很呆板,连景云的眉毛越皱越紧。
“但,你并不是那种随便能被摧毁的人,沈钦应该很清楚才对——”
“是啊,听起来这并不合理——不管在安迪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毕竟是全然不同的个体,”刘瑕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唇瓣“叶女士能对我做什么,逼迫到我放弃自己的生命?有了沈钦的保护,她根本没法接近我,事实上,想想沈钦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叶女士早就玩完了。——但对当时的沈钦来说,他已经做不到有逻辑的思考了。就像是一台电脑,已经被写入了优先级最高的程序,只要满足条件就自然发动,在当时的情况下,叶女士键入的,就是程序的启动口令。”
连景云欲言又止,片刻后他微弱地说“这种事,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我觉得你也不应该说他是个懦夫。”
“你的意思是说,在有个凶手盯着我和他祖父,‘要毁掉你重要的人’时,选择不和我们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告诉我——唯一能帮到他的咨询师,他最大的心结是什么,然后在欺骗我愿意去愿意去学会希望之后,忽然间被自己的心结摧垮,招呼也不打一声,甩下烂摊子离开,并不叫做懦夫?”刘瑕冷冷地说“对不起,我觉得这就是懦夫。”
连景云不说话了,她的太阳穴跳着疼,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情感躯体化,所有压抑的情感都需要一个表征,让你不想面对‘情绪有问题’的时候,身体就会转而反馈信号
刘瑕叫停一切理智的分析,她坐起身扶着脑袋用力按捏,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浮动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去吃饭吗?”再抬头时,她已经是笑着的了,笑容当然有些僵硬,但翻篇的意思已很明显。“楼下好像新开了一家川菜馆”
连景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慢慢地重复着她的话“川菜馆?”
“嗯,对啊,”刘瑕开始翻找包里的化妆镜和便携小梳子“可以去试试味道,噢,说起来,你能不能去楼下给我拿双鞋上来——噢。”
她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手机,丢给连景云“顺便把这手机扔了。”
“这是——”
“叶女士的手机,”刘瑕说,对着小镜子整理仪容“本想拿回来让沈钦破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亚当’的线索——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帮我扔了吧。”
连景云攥紧手机不肯放手,他退后一步,望着刘瑕的表情就像是从未认识她“你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刘瑕说,‘啪’地一声合上小盒子“这本来就是他的事,是他把我们扯进了这团乱麻里,沈家、亚当,这几个月里,他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问过我的意愿了吗?来,他是自己来,走,他也是自己走”
她的声音有些破碎,刘瑕闭闭眼,竭力控制住,用平稳语调继续说“他和我相处了三个月,景云,但是从未说过他和母亲的矛盾,你知道心理咨询的伦理——你不能去帮助一个没有要求的人。我就在他身边,三个月——”
用尽全身力气,她让自己再度闭上嘴——不能再说下去了,大吼大叫并不好看,相信景云也足以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会扔的。”连景云说,刘瑕肩头一震,眼神不可置信地移回连景云。
“我不会扔的。”他重复说,迎着她的眼神,嘴角抿成刻板的弧度“而且我也不会允许你放弃沈钦,我要你去找到他,把他从他母亲手里营救出来——吴瑕,我要求你这么做!”
“不要叫我吴瑕!”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室内的气氛就像是窗外的天色一样紧绷,刘瑕和他一坐一站,眼神冲撞出锐利的锋芒,两个人的手都在缓缓收紧。连景云的下颚牵出淡淡的青筋。
“好,我不叫,”他说“刘——瑕,我叫你刘瑕,可以吗?”
这是连景云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第一次这么叫她,从她母亲离婚改嫁后,他只叫她虾米,他从来没承认过刘瑕已经不再是那个说话还有点漏风,笑起来很甜,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他从来没承认过,她其实根本不是他心里那个值得全世界温柔以待的小公主,她是刘瑕,少年犯刘瑕,她是伊甸园外那条阴冷的蛇,玫瑰下的荆棘,是这冷酷的现实中难以回避的丑恶——他总是一厢情愿,要对她好,总是对她这么好。
“刘瑕,现在,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把沈先生找到,”连景云的声音宏大而响亮,在世界上空激起无穷无尽的回响“把他从这个困境里治好,我们三个人一起抓桩亚当’,把这件事结束——因为,虽然沈先生从来没对你提出过求助,但你并不是他的咨询师,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关心他,并不需要他的许可。因为互相帮助是人类的本能,因为他现在需要帮助而你有能力提供!因为你其实并不是那么冷漠!”
世界在她面前来回振荡,像是酒后有了重影,刘瑕闭上眼,笑了。
“——但我其实就是这么冷漠。”她轻声说“我一直知道你有恋母情结,但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应该要试着先治好你?”
所有的抗辩分贝全数归零,连景云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意,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什什么?”
“你有恋母情结。”刘瑕说,口齿清楚“你没有和我在一起,因为你看出来了,钟姨不希望我做她的儿媳妇,你不想让你妈妈两难。”
“你没有去当警察,进了保险公司是因为你从小看着你父亲为了工作在家庭生活中一再缺席,钟姨是怎么吃力地支撑着这个家,是怎么在每一个出勤追缉的夜晚失眠,你不想让你妈妈再重复一遍,到老来还为儿子担心。”
“景云,你人生中所有违逆自己意愿的选择,都是因为你不愿让钟姨失望,你从来没有从对她的依赖中走出来,取悦她的渴望,对于令她失望的恐惧,胜过了坚持自我的需求。”刘瑕清楚地说“但你依然想要,你想要和我在一起,想要去追求你的梦想——也许是从儿时第一次见到穿着警服的爸爸起,就根植在你心中的梦想,你想要戴上警帽,佩上警徽,追寻正义对父亲的崇拜更加深了你对母亲的愧疚——虽然你知道你母亲有多辛苦,但你还是想要当个警察。”
“所以,这就是你了,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你是痛苦的,毫无疑问,你需要帮助但是在你开口之前,我不会多嘴。”她轻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这一次,轮到连景云闭上眼了,他捏住鼻心,呼吸粗重,就像是刚被人捅了一刀,依然处于失血的眩晕感之中。
“这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的原因?”很久以后,他才低声地问。“因为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什么?”
“只是部分,另外一部分,是因为你并不喜欢真正的我。”刘瑕简洁地说,有种一把撕掉了疮疤的快感,伤口现在又在流血了,但她不是很在乎。“——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可以接受真正的我——但你只是并不喜欢。”
她甚至笑了笑,声音轻得像一片柳叶飘落“景云,不要否认了,别和自己斗气,喜欢不喜欢,没法隐瞒,也没法勉强的。”
那么多次的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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