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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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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女人穷得发疯,想打我老公荷包的主意天母街上一家有名的蛋糕店里高朋满座着,明亮的橱柜内摆满了各色美味精巧的小蛋糕,无一不是做得美丽之极,像是做来观赏而非做来吃的,搭配喝的咖啡、红茶也使用高级的瓷器,很有几分英国旧式人家喝下午茶的闲适派头。

    男男女女散坐店内,在这儿,人们自然举止优雅地捧起瓷杯,轻轻啜饮一口,谈笑间偶尔叉起一口小蛋糕闲闲放入嘴里,仿佛不大想吃它,绝没有一个饿相的。

    朱醒极很爱这里的气氛,与雅贵有话不便在家里说时使到这儿来,选里头的座位,壁上有装饰精美的镜子,以往两人常喜欢往镜里照,自诩是非常相称的一对而开心着,而今,似乎有意无意地痹篇那镜子,却又因循习惯不愿更换座位。

    他们其实是一双漂亮的人物,衣服也穿得很称头,可惜脸上没有笑容。醒桠一张装扮合宜的美貌面孔,因柳眉深锁,神情凝重,以至于减了一两分的美丽;雅贵也许本身不很成熟,但在心事重重的这时候,却显得世故而迷人,如果这一刻他往镜里多看几眼,只怕从此他要刻意的强说愁了。

    境况困难逼得人不得不成熟,不再天真、佻挞。

    “我们不采取非常手段不可了。”他在脸上抹了一把,怎也抹不去脸上的烦躁。“离还钱期限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你真要我那样做?”醒桠以手支腮,红唇翘得那样诱人。“这跟我们当初的计画相距得太远了。”

    “少提那狗屁计画了!”

    “好吧,你知道我总是听你的。”她不含指摘的望着他,他不觉脸红,把脸掉开,浮现一个逃避性的笑容。

    这一个转脸的动作,使他的眼睛不得不对着镜子,以及镜里的映像:柜台前众人群相中的一个高大女人的侧脸。

    “唐太太!”他提醒她,又低声叫她别将脸转向门口。

    等唐艾爱走后,她才出声:“家里头常出现的蛋糕原来是在这里买的,我还以为是唐先生做的,怪不得好眼熟。”

    “嗯。”雅贵沉吟一会儿。“我们下次要换地方了。”

    “为什么?她又没瞧见我们。即使瞧见了也不怎样,你以为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就算他们心里怀疑,至少没有亲眼目睹,不算数!”

    “你什么意思?这是食品店,又不是宾馆,怕什么?”

    “唉,好歹你跟我爸爸”

    醒桠脸色变了,雅贵很快后悔,不住口的赔罪,她犹豫了几秒,就原谅他了。或许她不够精明,欠缺智慧,却是好心肠的女孩,明白人在某些情况下的儒弱与卑鄙是无可避免的,多少值得原谅。

    第二天开始,她便依雅贵的计画亲近江青戈。

    头一回,她起了大早,比青戈先一步进书房假装看报,不到十分钟,江青戈即推门而入,见习惯阅读的报纸被人捷足先登也不恼,取了小钥匙开启一只书橱,拿两张影碟片出来放进公事包里。醒枉坐着不动,柔声发问:“是新片子吗?”

    “片子?你是指电影吗?不是的。”

    “那是什么?”

    “一种资讯。”

    “什么资讯?服装方面的?”

    “这两张是。”

    “如果你要现在看,让我也一起观赏好不好?”

    “不,我拿去公司给他们做参考。”

    “那我可以去看吧?”她脸上盈满为美股着迷的笑容。“我保证不打搅你上班,我会在你说的时间准时去观看。”

    青戈迟疑一下,便亲切她笑了。“下午三点。”

    于是醒桠用了两个钟点刻意打扮,仔细化妆过的俏脸很有明星的味道。她一进公司便引人侧目,议论纷纷:“好假!”“倒很适合做模特儿。”“她是谁呢?”醒桠都没听见,以为接待她的会是青戈,不料却是歌舲。

    “嗨!醒桠姐姐,难得你肯来,坐一下,我马上好。”

    醒桠见她在一张制图桌前埋首工作,不禁想起这一阵子她不常在家,大都与青戈同进同出,原来她放了学都来这里。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歌舲站起来领她去看影片,那是一场在东京举行的国际服装秀,然而她却不太专心,因为她并不为着这目的而来。

    “青戈今天没来公司?”

    “他到运输公司去了,总要两边都顾着。”

    “他时常这样跑来跑去吗?”

    “他有计画的,而且一向照他的计画去做。”

    “我想你们是很值得羡慕,他的计画你没有不知道的。”

    拌舲看她一眼,感觉她在试探什么,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笑得好不幸福。

    醒桠今天徒劳无功,因为歌舲准备去游泳、打网球,还邀她去呢,但她一想到美丽的妆被汗水淋湿的惨状,便拒绝了。

    拌舲笑道:“放假日不出去劳动一下肢体,感觉身体要生锈了一样。麻烦你回家时告诉唐妈妈一声,我和青戈去俱乐部,吃过晚饭才回去。”

    醒桠懊悔不迭,方才若答应去,不就可以接近青戈吗?

    “每星期去两次健身俱乐部,青戈起先还排斥,说浪费时间,现在他也知道好处了,主动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拌舲将一只大行李袋拿到门外,杜渔过来接下。

    “你另外有事吧?还是顺便先送你回去?”

    “呃,回家好了。”

    在车上,她们第一次聊及自身的私事。

    醒桠不住看着那张清秀绝伦的少女面孔。“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竟是已经结了婚的小妻子,这么可爱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无忧无虑的学生。”

    “是吗?”她似已习惯这类问题,一点都不在乎。

    “青戈看来也孩子脸,可是他气度沉稳多了,大概是个早熟的孩子。”

    “他最讨厌人家说他是小孩子,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那副神气的模样。”歌舲得意兮兮的冲她一笑。

    醒桠于是记住了对青戈应有的态度。

    “听说他在美国受教育,这样算来,等于他回国没一年你们就结婚了,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吗?”

    “有人认识了一辈子也不了解对方,可见时间长短并不重要。明年我就满十八岁,一个大学生,够成熟啦,加上我心性稳定,很清楚自己所追寻的目标,这一点和青戈不谋而合,所以很容易沟通。”歌舲倒了两杯矿泉水。“请用。对了,醒桠姐姐从哪儿知道青戈在美受教育?”

    “我听人家说的嘛!”

    “不可能吧?醒桠姐姐没有外出工作,接触面不广,只有家里人有可能,那会是谁呢?

    我实在想不出来。”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守口如瓶啊!”“这并不是秘密,说说也不要紧,我只是很好奇而已。会是雅贵哥哥吗?”

    “为什么是他?”醒桠的困窘显而易见。

    “温象的老老少少都不爱说长道短,对他人的私事没有兴趣,所以极可能是雅贵哥哥在外面听到什么,回来说给你知道。”歌舲欢欣地与她谈天。“雅贵哥哥好像变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知道原因吗?”

    “大概是为了你吧!”醒桠心想难得她问起,赶紧说。

    “为了我?”

    “你结了婚也没主动告诉他,他现在晓得反而担心。”

    “他实在不必这样,青戈很尊重女性,嫁给他我觉得非常幸福,雅贵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认为你并不真的把他当成兄长看待。”

    “我有失礼的地方吗?”

    “不是。你真有一个哥哥,会不凡事同他商量吗?”

    “我不会。”

    “你不会?”醒桠惊讶地望着她。

    “当然不。我是温家的继承人,从十岁起每天放学便先去爸妈工作的地方,聆听他们一天工作的得失,为的就是有一天真的继承了财产,不会上当受骗。”

    “但他是你哥哥呀!”

    “醒桠姐姐这么肯定?”

    “我听他说过好多次,而且钟儒生生前也提过一回。”

    “醒桠姐姐如果见到我爸爸强撑着痛苦的灵魂不肯过去,只为了多活些时日,替我这个女儿做最妥当的安排,直到爷爷和青戈赶回,爸爸亲自将我的手放在他两人手中,才安心的合上双眼,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不是我亲生爸爸的这类谎言。”歌舲骄傲地望着她,眼底浮现泪光,显得尊贵非凡。

    “对不起,惹你伤感。”这话自然地出醒桠口中倾吐,令她惊讶起来。

    “不,你不需这样,我很明白雅贵哥哥的好意。有他这样一位兄长也满不错,他亲切,不惹麻烦,我觉得很自在,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有责戈照顾我,他大可放心。”她恢复谈笑自若的表情。

    醒桠知道要她相信与雅贵是亲兄妹已不可能,须提醒雅贵,强调两人是异父兄妹可也。

    她要求在巷口停车,目送歌舲的车子走后,马上招来计程车去见雅贵,结果雅贵随车出去了,没见着,反而她很受几位男同事惊艳,心里颇觉安慰,这可说是她剩下的唯一本钱了,因此也没想到要顺便了解雅贵的工作环境。

    “我真的很美呢!”她叹了口气。不比她美的歌舲拥有许多幸稿,而她却连一个像样的工作也没有。“嫁给雅大也不可能当少奶奶了,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她头一次考虑到自立的问题。

    ***

    有人敲门。

    “请进。”

    拌舲斜靠着法式长沙发,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结婚照。它们是刚从艺廊拿回来的,请有名的摄影师拍摄,十分地生动活泼,整整有两大本;有皮雕的美丽外衣,一本彩雕游龙戏凤,一本细雕百子千孙,本身即是艺术品。她想,青戈看人的眼光真正确哩!

    爷爷出国时为他们携回来的漂亮衣服全派上用场,还有青戈和她一起选的结婚礼服,家传的、新添的、亲友送的首饰,从来没有这样被善尽利用。瞧着一幅幅如画般美妙的照片,歌舲深感幸福。

    “青戈也不断称赞我很漂亮、很可爱呢!”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自言自语,比精麓还要忙碌。

    的确,名摄影师的本事不同凡响,不但呈现春、夏、秋、冬四季风情,更重要的是捕捉住青戈与歌舲之间眉目传情,男的英挺洒脱、女的娇媚天真,光是衣服就换了三、四十套,其中包括一套牛仔情侣装,正符合他们花样般年华。

    醒桠走进来时就见着她那副陶醉的模样,感觉她今天真是美丽,全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诱惑,仿佛在发光一样。

    她的穿着是很别致的,带点异国风味的。那是一种很少见的柔软布料,却有丝的光泽,细绒的温暖。一件式的高腰袍子,牛奶白色,裙摆处彩绣迎风招展约五色玫瑰,那小小的花蕊上仔细看正停着一只可爱的小蜜蜂呢,还有粉黄的、黑金的蝴蝶儿穿梭于花问,似乎她略略移动身于,它们也跟着翩翩飞舞起来。简单的袍子上就裙摆地方有这么点花样,因为十分精妙,以至于产生了无限的想像力。

    醒桠也是爱美的,乍见即爱不忍释。“太美了!在哪儿真的?我也好想要一件。”

    拌舲微笑。“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自己做的?”

    “我没那本事。布料是爷爷带给我的,款式是青戈选的,他说好料子别槽蹋了,式样愈简单愈不显俗气,可是等做好了,我又觉太素了点,好不容易才拜托到一位苏绣师傅帮我弄点花样。嘻,我画的图还真不赖理!”歌舲用满含欣赏与快乐的眼睛望着及踝的裙,用纯真的语调说。

    青戈正好由相连的浴室,整栋房子只有这间附带浴室出来,听了不禁摇头。“为一件衣服如此大费周章,也只有你了。”

    拌舲温柔的纠正他:“刚拿回来时,你也看待目瞪口呆哩!”

    “因为你说要当睡袍用,我吓了一跳。”

    拌舲咯咯笑。“谁规定睡袍不能做得别致些、好看些?”

    “只是别致些吗?简直是件艺术品了。”他咧咧嘴。

    拌舲高兴得脸红扑扑地,若不是有外人在,青戈当场就想亲近她。他穿着简单,下身一条白色牛仔裤,上身是件旧毛衣,短短的头发还湿湿的。

    醒桠处在这儿也自感尴尬,拿出包装过的礼物送给青戈。

    “这是干什么?”

    “你那么亲切的招待我去公司观看影片。这是一本册子,便于装名片和记录通讯处,应该很适合你们用。”

    “谢谢。”青戈有点不好意思的收下。“以后请不要迭东西了,这根本没什么,听歌舲说你只看一会儿便走了。”

    醒桠垂下头。“没人为我解说,我看不太懂。”

    “需要解说吗?”

    “我需要,不过我不想麻烦你了。”

    “呃,明天有空叫歌舲再跟着你看一遍吧!”青戈为难地望向歌舲,她居然掀阅照片,理都不理一下。

    “你好像在逃避我?”醒桠进一步问。

    “绝不是。有关于服装理论性的学问我不大懂,倒是我太太自幼学了不少,我只管将衣服卖出去。”

    “青戈,快来看!”歌舲尖叫起来。“你这张照片的头发怎么有一边翘翘的,好古锥哦!”青戈果然被吸引过去,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没有啊!”拌舲翻过一面。“她走了。”噗哧一笑。“呆子,我帮你解危也不懂。”

    “你啊,花样真多!”他张口咬她鼻子,她笑着躲开。

    “她到底送你什么?”

    “刚才没听她讲吗?”他将包裹给她。

    “恭喜,恭喜,艳福不浅哪!”

    “啧,酸溜溜。”

    拌舲哼一声,拆开包裹。“真是通讯本哩!”

    “你送给糖球吧,我早不用这个。”青戈在美就开始使用电脑记事簿了。

    拌舲想了想,这种皮面的帅气册子正合糖球脾胃,让他公然拿着边打电话,倒有趣得很。“那我告诉糖球是你送的,他很崇拜你呢!”

    青戈吹着头发,不一会儿即当作没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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