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什么意思?”
“我们这许多人太会吃了,理该付伙食费,要不然住久了你一定会讨厌我们的。”她一脸无忧,不像在烦恼。
“不会的,我怎会讨厌你呢!”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自当别论,但我也不能现在叫他们回去,那会使他们难堪,光支薪水而没有尽到照顾我的责任,他们都不是那种人。”
“你为何不辞掉他们,我会照顾你,又不花钱。”
“你真幽默!”她当他玩笑话。
“真的,歌舲,有他们在,我觉得我们永远也无法像兄妹一样生活。辞掉他们!让我们过我们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啊,我一直这样过的,为什么要我改变?”歌舲后退一步,打量他,略为不满,当他是怪人。“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每天都很忙碌,不可能化精神去学烧饭洗衣,那些不是我的专长。”
“依我看花钱才是你的专长!”他脱口而出,只因不了解她所忙何事,所见的无非是一箱一箱昂贵的衣物用品往家里搬。但他马上又后悔了,唯恐得罪她。
拌舲却咯咯一笑。“花钱的确是我的专长之一。”
她不在意,他放了心,随即想退还支票。“我还不至于连你们都养不起,更没道理收这位江先生的支票。”
拌舲像天使一般微笑。“别迂了,雅贵哥,除非你有心让我过意不去。我不是呆子,怎会看不出你对钱紧张呢?你有节俭的好美德,我很佩服,一时也难仿效你的好品行。唉呀,再说下去你一定要以为我是很贪吃的女孩,不过我不怪你那么想,我在奢侈的环境中长大,味觉相当有自信,唐伯伯确实是第一流人才,但你别担心他多花钱,他有分寸的,从不超过每月的预算。这张支票是青戈开的,因为他是我的监护人,我的钱归他管,当我有需要也由他支付,一直到我成年为止。”
江青戈?
这名字浮凸出现得那么诡异,雅贵一时呆若木鸡。
江青戈!
这不是歌舲的表哥吗?怎么变成她的监护人?不该是温太武才是监护人吗?难道卖股票所得的现金也归他监管?
雅贵突然兴起了莫名的沉重恐惧感。他以前不是没想过歌舲尚未成年,但总是宽慰自己说温太武常年累月不在家,歌舲至少能作一半主,何况她有许多现金闲放着可惜,动用一些应无问题。
“怎么你的监护人会是江青戈?”他想问,然歌舲不知何时走了,他急急欲寻,恰巧糖球上楼,他抓住他:“歌舲的父母去世,现在谁是她的监护人?”
“你问这干什么?”糖球审慎地说。
“我好奇,我我关心歌舲。”
“喔,是江青戈江大哥啦!”
他心狂跳。“歌舲不是还有个爷爷吗?”
糖球狡猾的笑了,似在隐藏某项秘密。“本来是老爷爷当监护人没有错,但他老往国外跑,所以温大叔在遗嘱里又指定江青戈为另一个监护人。”
“江青戈应该还很年轻吧?”
“不错,只比我和歌舲大四岁,但他那个人与众不同,将来有机会你见了就知道。温叔叔百分之百的放心将歌舲托给他。”糖球满面笑容的说,敦厚又稚气。
雅贵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眼睛瞪向渺不可测的未来。
这以后他的笑容愈来愈少,显得忧郁了。
堡作时,只要前往服饰分销处,他都想找机会见一见江青戈,却不得其便。有一回他问分销处里的人,这些衣服将分批送去店里卖?那人却说:“谁告诉你的?这些啊到了下午摆地摊的人就过来批发,很好卖的,比你在公司里赚得多。”
“这些衣服看起来满高级的,沦落到地摊去不可惜吗?”
“我们老板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他认为上精品店的顾客是一种人,爱买地摊货的又是一种人,他两者通吃!”那人在货单上签字,一面说:“想想也对,中国人爱杀价,在地摊上可以买到不错的衣服又可杀价过瘾,谁不爱?连我老婆都爱穿这里的衣服,最后干脆自己下海去卖,一举两得。”
“你们老板是不是江青戈?”
“你怎么知道?”那人也不是疑心,只是随口说:“两个女老板死后就由他负责,摆地摊这主意也是他好几年前有一次回国提供的主意。我常说这年轻人不得了,我儿子还在花我的钱,人家十几岁就懂得生意经了。啧!”
“他?凑饫锫穑俊?br>
“很少,倒是经理每星期来一次。欸,你是不是也想晚上兼差,利润不错哦!”“我我不行啦!”他想摆地摊给熟人撞见多难为情。
“一回生两回熟啦,我老婆刚开始卖也是瞥瞥扭扭,后来我劝她向钱看,现在可不得了,有时赚得比我多咧!”
雅贵暗笑一会儿,回去车上。
司机小蔡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他问到第三次,小蔡哼哼哈哈:“你打听我们老板干什么?别以为你念过大学,老板就会调你坐办公桌。干!我才不坐办公桌,闷得出鸟来!”
“我没有打听老板的事。”雅贵已不太在乎他言语粗俗,就当作没听见好了。
“干!少装了好不好?你会不知道‘江记’的老板是江青戈?你娘咧,你来了快一个月还土成这样?有够逊!”
雅贵张大嘴。“不是石裕秀吗?”
“他只是江记快递公司台北办事处的经理,总公司在高雄你不知道?太逊了!”小蔡得意洋洋的损他。
雅贵真的不知道,不知所措的微笑了笑。
“你见过他?”
“那当然,去年尾牙请客他跟他妈妈都有出席。人家现在可是独当一面的大老板,‘江记’的第二代,大富翁哪,投胎投对了命就不一样,太炫了!”
雅贵静静听着,没打算告诉他江青戈是养子的事。
什么炫呀、逊呀,他压根儿分不清楚,也不觉自己落伍,一律置若罔闻。
***
醒桠在花园里等雅贵回来。她可怜的雅大星期日还要加半天班,相比之下,屋里那些人简直是一窝懒骨头,一点都不关心她雅大的辛劳,吃喝玩乐,没大没小的闹成一团。
正自愤懑不迭,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摸她的屁股,吓得她尖叫不已,慌忙转身,却是一位嘻皮笑脸的老人。
“赞哟!小姐,你的屁股又圆又翘,连生十八胎也没问题。真可惜,我年轻时女人都包得密密的,没娶到像你这样的女人有够可惜!”那老人连说带比,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还伸手说要再摸摸看,朱醒桠扯直嗓门尖叫:“色狼啊,有色狼啊”
奇怪“独角兽”与“幸运草”不但不吠不叫,对于她的大嗓门也无反应,缝续闷声睡大觉,醒桠一脚端去:“起来啊,笨狗!去咬色狼!”
“你在跳‘赐死狗’吗?我也跳得很棒哟!来,我教你一种最新的舞步。”那老人玩心大发,抱住醒桠大跳特跳disco,醒桠又是一阵尖叫,差点掀了屋顶。
拌舲他们早躲在窗帘后瞧见这一幕,笑岔了气。
最后唐肖球才说:“可怜!要不要去救她?”
拌舲嗤笑。“看她吓的花容失色,爷爷怎不解释清楚就乱来。”
“老顽童嘛!”糖球说完一伸舌头。
“不许胡说!”唐艾爱横他一眼。“大叔人最好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糖球不太服气。
“他在证明朱小姐是好人还是坏人。”
“往人家身上乱摸吃足豆腐,能证明什么?”
拌舲白眼送过去。“至少证明我爷爷人老心不老。”她拉开大门跑出去,一面大叫:“爷爷!您来啦!”
那老人一听之下,细皮炖肉的朱醒桠也不要了,撒手一放,醒桠坐倒地上,他人张开怀抱,歌舲小鸟般飞进他怀里,听他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红润的脸上满是欢愉。
“好,好,阿舲,我的乖宝贝还是这么可爱。”
“爷爷,您的‘进场仪式’还是这么特别。”
“哎,我愈老愈贪心,喜欢人家跑出来迎接我,好显得我宝刀未老,魅力仍在。”他笑着打量唐瓦、糖球等人。
拌舲扶起醒桠。“这是我爷爷。别怕,他跟你闹着玩。”
“你的爷爷?他”
醒桠这才看清老人的长相。不太高的个子,顶上都花白了,仍用发油整理得十分时髦,穿着又颇鲜明,真个童颜鹤发,一副老来騒的德行,这就是温太武!
他拍着杜渔的肩膀。“那女人长得挺不错,屁股又圆,娶了她包生儿子,怎么样,你喜欢我替你作媒。”
醒桠怒叫:“我受不了啦!”跑进屋里去。
雅贵回来晚了没见着精采部分,他所见的温太武是一本正经的绅士,规规矩矩地向他答谢照顾孙女之惠,以至于醒桠向他告状哭出两滴眼泪,他依然持着保留的态度。
温太武确实是最标准的绅士,能说三国语言,懂得欣赏美好的事物,当他们走进一流的饭店为他洗尘,他庄重的步伐,尊贵的态度,赢得服务生最大的敬意,所能得到的最殷勤的服务,是一国元首也不过如此。
醒桠见他这样,以为下午那一场闹剧只是她的错觉。不,不是错觉,她又见到温太武玩世不恭的眼神在注视她,虽只一忽儿的工夫又转为诚实的眼神,但已足够她心惊:这不是老人的眼神啊!莫不是他体内躲着年轻的精灵!
拌舲缠着他说旅游见闻,他拣几件有趣的事说说,显得不太有精神。
“爷爷您大概累了吧,我们早点回去好了。”
“我不累。”温太武颇严肃的睇她。“回去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好的,我也有许多事跟您讲。”
“这次我在法国侨界听闻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大家想不想听听?”温太武又恢复轻松的样子。“有位法国帅哥追上一位中国女郎,在一起玩了几个月,多情帅哥又有了新的情人,琵琶别抱去了。这位中国女郎的观念还很保守,不甘心被骗,死缠活缠非要帅哥负责到底,而帅哥的观念里根本没有从一而终这回事,反觉得中国女郎无理取闹,破坏了相守时的甜蜜回忆好啦,结局不太美丽我也不说了,我所说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是中国女郎,你怎么做?”
“这种花心萝卜理他没有用啦!”唐艾爱摇头说。
“请他吃一顿中国菜,捉住他的胃。”唐瓦咧嘴笑。
“好聚好散,另找有情人。”杜渔说。
“不行,女人一旦有受骗的感觉,就表示对方没有付出真情,只是虚情假意,若是在一起时真心诚意,即使分手也会怀念对方。”朱醒桠幽幽道。
“我怕是那女郎没弄明白对方的心意,自己就先一头栽下去,帅哥若不受感动就会有被套牢的不耐烦,结局自然拂袖而去。”钟雅贵评论般的说。醒桠锐利的瞪他一眼。
“别问我,”糖球摇手。“我还不想谈恋爱。”
“我也是。”歌舲也表明。
温太武凝目向她脸上瞧去,歌舲低了头,心头微震,已经预知爷爷待会儿要说什么。其余人皆没发现他们之间暗流波动,愉快的享受这顿美食。
***
进房后,温太武表情古怪的打量由白色、粉红、金色所组成的卧室。
“又换新的风格了。青戈来看过吗?”他突然间。
“没有!他忙得很呢,没时间管这些小事。”
“那你有去找他吗?”
拌舲面孔现上胭脂色,似羞、似恼。“去公司几次。”
“他最近都在台北,怎么,你们都没在一起?”温太武神色不像在说笑。“阿舲!你忘了你的身分吗?还有你的义务和责任呢?”
“爷爷!”歌舲一跺脚,坐在床上,翻眼瞪天花板。
“别瞪了!你不高兴也好,我既然来了就非把话讲明白。”他背着手,显得十分神气。
“从你出生到现在,你想做的事我没有一件不答应,但现在你的身分不一样了,爷爷要讲公道,不能没道理的护着你。”
“我,唉呀!”她用手捂住脸。“爷爷别说了。”
“我不说谁说?”温太武坐下来,安抚地道:“这个婚姻是你答应要的,当初在你父亲病床前你亲口说好,我们请牧师来证婚你也没意见,那就表示你心甘情愿嫁予青戈做太太,你就必须做到啊!”“我又没说我反悔了。”她声如蚊蚋。
“那你告诉爷爷,你尽了哪一项做太太的责任?”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们在美国的时候相处得很好,他归国你也很开心的陪他四处走走,感情一向不错,怎么一结婚反倒生疏了?”
“我怎么知道?”
“我倒知道。你想不想听?”
她心说:我能不听吗?
“阿舲,你自幼聪颖过人,爷爷不相信你会在这事上胡涂。江青戈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跟我?邓的昙托。阏煞蚓筒怀闪恕!蔽绿涞谋砬榈挂膊惶纤唷!澳阋裁靼浊喔晔歉鲆亢檬さ娜耍兄腔邸15胁鸥桑昃臀约豪刍槐首式鸫匆到强斓荩思铱渌觳呕蚱渌裁炊己茫灰阆茫愀挚盗耍貌坏侥悖运母鲂阅阋晕峁蛳虑竽懵穑俊?br>
“我我有跟他解释了啊!同学若是听说我结婚了,她们会笑我的。”
“傻孩子!她们羡慕你都来不及。”
“爷爷!”歌舲惶恐的说“青戈他跟您埋怨了吗?”
“他会说才怪!其实,他默默忍受你这个太太的冷淡,我才真替你担心!”温太武拍拍她。“听爷爷的,收拾一点衣物,今晚就跟我过去。”
“什么?”
“我可不想在此住下,青戈那边有房间,你难道不想跟爷爷多聚聚吗?”他眨眨眼。
“去吧!去吧!你知道我最怕冷清,他那个人又不爱多话,我不习惯。”
温太武自先下楼,雅贵尽责的挽留他住下,他笑笑:“客气!客气!我得去瞧瞧我外孙,歌舲陪我一块去。”
“那今晚”
“哦,请你别费神,我们就住在那里。”
等了好半晌,才见歌舲姗姗而下,神情极不自然。
温太武吩咐杜渔开车,托住她胳臂便往外走。
在车里。
“丫头,去见老公开心一点才像话,还是你紧张?”
“我干嘛紧张?”
“那好。你的戒指呢?”
“我不要戴啦,现在不流行!”
“这也讲流行?”
“当然。”
“别绷着一张脸多难看,笑一个!”
她牵动唇角。
“啧,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