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年来,江小媛从不曾如此唤过他,打从第一次见面被警告开始。表面上她是震于他的凶恶而服从,实际上,愿意屈服代表她内心中也掺杂着叛逆与不羁,希望将来有别种发展的方向。
或许直到此刻,为了划分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只得不留退路。
虽然发生这么多事情,她还是爱他,也因为这分爱太专一,导致无可挽回的下场。她一直在骗他和自己说不爱他了,但始终无法改变,他是她一生挚爱的事实,他永远会拥有她的心。
这分认知为她带来更深、更苦涩的感觉,若她果真亲眼目睹其他女人在他的怀中,伤痕将再也无法痊愈。
要坚持啊,如果她让自己再次屈服于对他的爱,她会毁了自己,不,她承担不起那分后果,她不能让这种情形发生。
“我对你真的重要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摇摇头“你感觉到的只是罪恶感,不是爱。”
那两个字刺痛了他“那不是真的。”
“你是个很骄傲的男人,认输是最不堪的行为,所以你永不低头。”江小媛像个心理分析师般解析面前的男人,她维持着平板的语气,将情绪全排除在外,意图厘清真相。“因为违反了荣誉感,所以你现在想弥补,我都了解,但我不会把我的生活任由你摆布。”
“天底下没有人比得上你对我的重要。”颜子谦的目光锐利,却无法掩饰其中的绝望“在笼子中被豢养习惯,你没有我无法生存,同样的,我少了你,也只是行尸走肉。”
像吹满的气球被戳破,所有的话皆是空的,江小媛蓦然感到一阵瑟缩“别这么说,求你。”
“如果我能够,我会证明我的爱,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到。”他无力的别过头“小媛,给我点时间学会表现。”
“谢谢你的心意,可再多的时间也没有用,我已经等了好多、好多年,换来什么?”泪花散落在脸上,明明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历经这段爱情后,凄美却苍凉的心态,早已经让她老了数百岁。
“那我的感受该如何平复呢?”他痛心的问。
“求你,只要肯放开我、让我走,就是最好的抉择。你有许多的机会,无论是未来或现在,但我却只能孤注一掷。我知道这样会伤害你的自尊,也为此深感抱歉,但是在一起的念头让我太痛苦了。”望着那张苍白的面容,这是江小媛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请求,上一次他拒绝,将她变成牢笼中的金丝雀,结果只是扼杀了她的生命,所以颜子谦感到痛彻心扉,却无力阻止。
“小媛,你的爱呢?”
“抱歉,我怕是很早以前就失去爱人的能力。”她紧紧的环抱着自己“打从跟着我妈进了颜家大门开始。”
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没有说话。江小媛闭上眼试图躲回她的冰冷防线之后,可是颜子谦已经将它破坏殆尽。
“求求你,放我走吧。”
他的回答几乎让人听不见“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她点点头,无法说出话。
她从没想过会见到他被打败的样子,但此刻某些东西似乎正在瓦解。
“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后,我会如你所愿。”
“什么?”
“离开后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
“我会的。”江小媛含着泪点头。
这次是真的,她痛苦的明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她想要的,但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痛苦?
在清幽的温泉饭店中,小桥流水近在眼前,山光水色尽收眼底。
箱根,位于东京的近郊,拥有许多温泉的优势,加上交通方便,因此成为东京人休闲的好去处。非假日期间,人烟稀少,饭店房间又各自独立,自成一格,因此颇为隐密。在一间奢华的榻榻米房间里,有着一男一女端坐其间。他们既非情人,也不是朋友,除了彼此打量外,未曾交谈半句。送来酒菜后,女侍赶紧离去,惟恐被紧张诡异的气氛扫到。
在暖意盎然的房间中,两人自顾自的喝着温过的清酒。颜济岷从眼角打量眼前的女人,内心兴起嫉妒之意。
他儿子的眼光颇优,相中的对象皆拿得上台面,眼前的女人虽然全身散发出冰冷气息,但燃烧后必定狂野热情。
啧啧,连做老子的都心动。只可惜,年纪大了,无福消受。他讪讪的想,没有力气追求,更没有意愿在太岁头上动土。
早知道自家儿子技高一筹,他却是在社会上历练过才发现,掌控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们死心塌地的跟着。金钱的诱惑也好,肉体的迷恋也成,一旦她们降服后,将倾全部的所能付出,毫不保留。
所以说,能让眼前的女子听令,如果说纯粹靠理念,准会笑掉人家大牙
一定还有些别的,就像他,身旁总有些女人忠心耿耿,甚至连他放手后依然没有贰心。
为了山崎家的事,他彻底调查过,颜子谦有两个心腹,长年待在日本。
“颜先生特地找我来,有事吗?”跪坐许久,沈静欣依然没有移动分毫。
来日本数年,跪坐曾经是个苦差事。从最初的双脚麻痹,到如今的泰然自若。她早已习惯这边的生活方式,甚至爱上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口流利而不带腔调的国语,还真让人以为眼前真是个日本女人。
“虽然久仰大名,我们倒是第一次见面。”颜济岷惬意的喝着酒“感谢你这些年来为我的儿子牺牲奉献,为人父亲,自然该替子谦道声谢,特别是他总忽略你的存在。”
“公事繁忙,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她作势要起身离门。
“既来之,则安之。放轻松点,这里地点僻静,没有人会注意到。”回避于她的问题,颜济岷只是将话题岔开。
“我的行踪从来毋需向任何人报备。”沈静欣的腰杆挺得笔直“如果没事,我先告退。”
“唉,为了我那个不长进的儿子,你受委屈了。”
心念受到冲击,简单的话语留下了沈静欣的脚步。从台湾回来后,颜子谦刻意冷落她,甚至连原本频繁的电话都变得稀少,公司内重要的事情,完全交由谢忆安发号施令。
除了服从外,她别无他法。因为颜子谦已经清楚的说过,再有任何的妄念,要她马上离开。
言出必行是颜子谦的成功守则,沈静欣表现在外的依然是臣服的模样。内心却有满腹的不满,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她连点最基本的关爱都得不到。
但她满腹的苦水却是未曾对谁说起过,乖乖的顺着颜子谦的心意回到日本,蛰伏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忍辱留在此地,只等待一个渺小的机会,或许将来颜子谦能回心转意,再次想起她的好。
只是,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毕竟是痛苦的。为什么这个首次见面的男人会猜中呢?
眯起凶狠的双瞳,沈静欣咬着牙“你方才说什么?”
“女人嘛,总是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哪怕粉身碎骨。”
她别过头去,无法在旁人面前将真心坦露出。“谢谢你的关爱,但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当然喽,如果我只是抱着同情的念头,特地飞来日本一趟就没有价值了。女人嘛,会撒娇、耍性格固然可爱,但有头脑又聪慧的女人更值钱。你心知肚明,自己最重要的资产在哪里。”
“你来此所为何事?”虽然仍抱着戒慎防备的心情,但她的心防出现漏洞,慢慢的有了缺口。
他笑了笑“我是个生意人。”
“而你打算找我谈生意?”
“果然够聪明,不枉费我的苦心,你果然是个好人才。”颜济岷赞许的点点头“没错,我要同你谈一桩两方得利的生意。对你的将来而言,或许还能达成目标,如愿的留在子谦的身边。”
“可我此刻已经是他的属下,留在温斯顿身边与否,你无权干涉。”她的语气出现动摇。
“下属算什么,你能待多久?一辈子吗?虽然我痛恨说自己儿子的坏话,但你早心知肚明,骄傲的子谦根本没将你放在眼中。”颜济岷凑近,小声的低语“放心吧,只要我们的合作计划成功,你永远都是颜家的一分子,到时候他也没有理由不让你留在身边。”
“那你又能得到什么?”
“唉,我年纪大了,想好好的享几年清福,只要能继续挂上颜氏企业董事长的头衔,面子上不难看,里子又够充实,其余的我全不在乎。”颜济岷恢复慈祥的面容,表情苦恼。
“如此单纯的要求,你大可直接跟温斯顿谈。”沈静欣露出怀疑的眼神“挂着名衔,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子谦不谅解,但我是个男人,也爱美人胜过山河啊。”他摇摇头,表情很无奈。“外人老以为我恋栈职权,事实上我早就想脱身了,可惜子谦选择留在‘凯群’里,我无法离开。如果我们的合作成功的说服他回‘颜氏’,那我就能安心的到外地旅游。”
秀眉微扬,沈静欣外表努力维持着平静,内心却风生水起,奋力地挣扎着。如果答应这桩买卖,形同背叛,完美的忠诚度受到严重的考验,偏偏不是来自物质的诱惑,而是心灵的渴望,哪能轻易的拒绝掉。
颜子谦的心,比什么都值得。
她顿了顿“要我做出危害他的事情不可能。”
“虎毒不食子,我是他爸爸,怎么会呢?”颜济岷哑然失笑“显然你对我的评价颇低,才会如此认为。再说我又不是笨蛋,想弄倒子谦还来找他的心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嗯,对不起。”她红了脸“你的话当真?”
“绝对属实。”他凑近她给予保证“沈小姐不,我也该改口叫你静欣了,毕竟咱们将来都是一家人,毋需如此生疏。但想进入颜家门之前,你多多少少得尽点力吧。”
他的话像曙光乍现,为沈静欣带来一线生机。又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飘过,即便已经枯朽,也得把握机会,孤注一掷。
“那山崎小姐”
“在这个社会上,女人应该学会宽宏大量,只要对子谦有助益,你得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等待多年,机会终于到手,无法独占颜子谦虽然是件遗憾,但能分得些许的他,对目前的她而言已经太够了。
沈静欣寻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好吧,你说说看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