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号拉响的汽笛了……什么?你让我和纪海开车过去接你?唉呀,真还不凑巧,我和纪海正去外地哩,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放心吧,到时肯定会有人去接你的……除了肖义,你该想到还会有谁会赶过去接你……正春,你真聪明。我可没提人家张杏菊半个字啊,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好了,不跟你多聊了,哪天咱们找时间再聊吧,再见了啊!”
张阁祖笑着合上了手机,一旁的刘美荣不解地望着丈夫问:“你明明在家里闲着,为什么编瞎话骗正春?”
“我的‘傻’老婆,今晚是属于正春的日子,你说我忍心去搅和吗?”
肖正春一面合上手机往兜里揣,一面心里不满地嘀咕说:“这个张阁祖,尽跟我玩捉迷藏,他不来接我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扯上了张杏菊会来接我,真可笑……”
“老肖,你还别笑,别不信,我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也这么认为?”
王戎点了一下头:“应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想想:你们两家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已经不单纯仅仅只是一种邻里关系,最起码老太太已经认下了张杏菊这个干女儿了。冲这层关系,张杏菊应该改称你为姐夫了。小姨子亲自来接姐夫,你说,应该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简直是闲扯淡的事情。”
“老肖,你还别不信,让咱们用事实来说话吧。”
残阳斜挂在西天,像一个硕大的火球,把海港的景致都映照得彤红。
“海弋”号离码头越来越近了。
指挥舱里。
王戎突然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笑着说:“老肖,你快看,那是谁?”
肖正春动作麻利地举起望远镜朝岸上望过去:放大的镜片里清晰地映出了张杏菊站在岸上的俏丽身影。
王戎看出肖正春有些激动,又有些欣喜若狂的样子,下意识又很稳重地抬手拉响了舱里的汽笛。
奏响的汽笛声显得亢奋,显得激越,悠扬地响彻在整个海港的上空。
岸上的张杏菊、肖义和红霞摇动着手臂向着渐渐驶近的海轮频频招手示意。相互的致意被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老肖,这回该相信了吧?有人亲自来接你了,高兴了吧?”
肖正春很感激的样子,用手拍了拍王戎的肩膀算作回应。
王戎说:“顺利交接,抓紧回去,好好和家人团聚团聚。”
肖正春说:“这趟清闲,没给别人捎什么货,只是照例给老船长捎了些药品。”
“你只管提着给老太太捎回来的东西抓紧回去,一切都由我代劳了。”
大杂院里。
德君、蓝瑛领着蓝芳、小刚和小辉已经做完了作业,一齐聚在电视机旁在收看节目。
刘姥姥端着一盒点心走进来。
“孩子们,都饿了吧?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肖伯伯回来了,我们立马开饭。”
“姥姥,我们不饿,再等会儿吧。”蓝芳机敏地表述了大家的心迹。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海弋”号已经靠岸多时,水手们已经陆续交接完毕,提着东西,走出船舱:“船长,政委,没事我们先走了啊!”
肖正春一边颔首一边说:“大伙都走好。我还是那句老话:回去好好陪陪夫人和孩子。别忘了抽空过去看看双方的老人。”
“船长,张姐来接你了,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也抓点紧,早点回吧……”
“船长,回家多吃点儿,这顿饭肯定比平时的饭要香很多……”
王戎半嗔半怒地吼了一嗓子:“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赶紧走吧。”
水手们“嘿嘿嘿”地笑着,乐着朝通往岸上的甬道上走去。
总监理拿着厚厚的交接本走过来,故意不解地问道:“肖船长,究竟什么事儿把你们都乐成这样子?”
肖正春忙遮掩地说:“说起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在一起相互逗逗乐子解解闷子而已。都交妥了?”
“完整无缺,丝毫不差。肖船长,我也是例行公事,请你最后在这上面签个字吧。”总监理合上交接本,夹在了臂弯里:“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先告辞了。”
“改天我们找时间再聚。”
“一定。”总监理挥挥手走了。
“老肖,还愣着干什么?”王戎提醒了一句:“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人了。”
肖正春和王戎没顾得换衣服,提着东西很快从舱里走出来,走上驳船,刚迈上通往岸上的甬道,肖义和红霞已经迎了过来。
“爸,王叔叔。”肖义带头唤起来。
跟在肖义身后的刘红霞收住脚步,很大胆但很腼腆地面对肖正春招呼了一声:“爸,您回来啦?”
“嗯。”肖正春十分满意地点下头,用手指了指身后的王戎介绍说:“这是你王叔叔。”
刘红霞忙笑着冲王戎点下头:“王叔叔,您好。来,王叔叔,把东西给我吧。”
“不了,我手上没多少玩艺,还是去帮你爸拎着吧。”见肖义过来要帮他提东西,王戎摆摆手:“走,走,肖义,赶紧往岸上走,不然你姥姥在家里等着要着急了。”
四个人说笑着很快走到岸上来。
没等张杏菊开口招呼他们,王戎抢先一步跟张杏菊打起招呼来:“张姐,您来啦?”
“您回来啦?”张杏菊很坦荡地回应一声,随后很客气地邀请到:“王戎,咱们一块儿走吧?”
“不了,张姐,我还要把药品给老船长送过去。”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张姐,我一个人打车更方便。老肖,还愣着做什么,上车赶紧走吧。”
“那我不好意思啦,老王,我先走了啊!”
“都走好了啊!”
“你也走好,早点回去。”
“放心吧,老肖,改天咱们再聚会。”
“王叔叔再见。”
“再见,都走好。”
王戎招着手,目送着张杏菊开着“金杯”轿车缓缓地离开码头。
王戎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朝另一个方向赶过去。
天色完全黑降下来。两旁的路灯像两条巨龙晶亮地沿着宽敞的大道款款向前延展而去。
张杏菊用手揿亮了车内的小灯又压了压车内的后视镜,小心翼翼地开车,小心翼翼地用眼偷睨坐在后面的肖正春。一边偷睨,一边在心里窃窃自语:“老啰!肖大哥明显老多了……全都是为了我……老彭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啊!……我这是怎么啦?尽想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老彭要是还活着,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变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我……我今天是怎么啦?感觉自己也变老了,不仅是自己的容颜老了,连自己的心态都变老了……要是能回到孩提时代那该有多好啊!起码我可以重新选择、重新去面对了。这是哪儿对哪儿的事呀?这辈子我算是彻底交待了,看来只有下辈子才有这个权利,才有这种选择了……我今天这是怎么啦?
脑子里一刻也静不下来,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看来我是不能面对肖大哥,一面对他,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在脑子里产生许多荒唐的想法……是想感激他呢?还是想报答他?简直是异想天开,荒唐至极……毕竟已经红颜变老,唉——”张杏菊重重地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手很明智地把后视镜往上推了推。
肖正春两眼直直地注视着张杏菊的背影,大脑在飞速地思考:“她变了,不是小变,也不是大变,而是实实在在彻底地改变了。这是个不简单且又十分了不起的女人……老彭怎么就这么命短呢?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同她一起白头偕老呢?难道这是一种天意?注定了张杏菊的后半生必须要来个彻头彻尾的大改变……她仿佛就是个全新的梅儿展现在我面前,不仅再现了过去的梅儿,也在演绎着现代的梅儿——活脱脱一个现实的梅儿!简直是生活对我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