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方虹听到姜小轻的嘟嚷,有些疑惑。
“是早上跟哥进城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姜小轻解释道:“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左右,我一直觉得他眼熟,刚刚才想起来,他好像是县城那边很有名的万元户,叫……孟正兵?是县城那边,一家首饰加工厂的厂长?”
“你是说孟厂长啊?”
方虹一惊:“你把他撞到了?”
“只是撞了一下,哥把我跟他都扶着呢。”
姜小轻怕方虹担心,解释道:“后来他老毛病犯了,还是哥把他背回去的,他还想留我们喝茶吃点心,我们想着早点回来,就先走了。”
方虹松了口气,然后感慨:“那位孟厂长,是个好人呐,之前隔壁村在他厂里做事的张鹏,被机器伤了手,孟厂长二话不说就付了医药费,还给了好些钱,不像别的厂,出了事就拖着,死不认账,就算赔钱,也拿不出几块。”
顿了顿,方虹又道:“我记得当时,是他那个女婿……叫什么来着,哦对,曹建军,是曹建军骑着自行车,从城里去隔壁村送的钱,还路过我们村,被你哥看到了。”
说到这里,方虹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哥回来还说,等找到工作,一定要攒钱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呢!”
姜舟今年刚毕业,他们家已经托人去县城打听,有没有工厂收人,还在等消息。
所以现在,姜舟还待业在家,每天就去天里,帮方虹做点农活,减轻负担。
“原来哥也有想要的东西啊。”
姜小轻有些感叹,姜舟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大的。
长兄如父嘛,姜舟从小就很自觉,照顾她和姜禾,从来就没听过姜舟说,想要什么什么。
前世时,直到姜舟离开,姜小轻都不曾听到她这个好哥哥说,“我想要……”这三个字。
“等我有钱了,别说自行车了,我要给哥买一辆小汽车!”姜小轻志气满满的说道。
“好好好……哈啊。”
方虹笑着应了一声,打起了哈欠,“晚了,快睡吧。”
“嗯。”
姜小轻点头,翻身背对方虹,眼睛却是睁开的,没有睡。
她之所以记得孟正兵,不是因为,孟正兵是他们这边有名的万元户,而是因为一张报纸。
那时候她刚读初三,有天班上很热闹,是班长陶萍萍带了一张报纸来学校,上头报道了孟正兵生病去世的死讯!
不知是谁,一不小心把报纸扔到姜小轻脚边,她捡起来递给陶萍萍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上头的新闻。
当时,陶萍萍接过报纸,还故意挤兑她:“你知道啥是万元户不?你家吧,就算不吃不喝一分钱都不花,也要好几年,才能成万元户呢!不过就凭你家,想当万元户?想得美!负万元户还差不多呢!”
陶萍萍这话一出,班上同学都跟着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姜小轻家穷,中午大家用铁皮盒带饭来吃,就算家里窘迫,也能装点青菜。
至于姜小轻,别说青菜了,她连铁皮盒都没有,只用布包着两个撒了盐的饭团!
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大多都喜欢欺负不如自己的,尤其是穷酸的,再加上姜小轻性格内向,说难听点就是懦弱,从来不敢告状!
所以,他们最喜欢欺负的,就是姜小轻!
那天听到什么“万元户”、“负万元户”,还有同学的哄笑声后,姜小轻一个人躲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哭了一中午。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眼睛肿的都看不清黑板了。
等到放学,她只能磨磨蹭蹭,等天黑眼睛终于消肿,才敢回去。
她怕她被家里人看到她哭肿的眼睛,担心她。
这件事,一直是姜小轻的阴影之一,所以她才依稀记得那张报纸,还有报纸上,孟正兵的照片。
“哎……”
想到那张报纸,再想到早上那个笑眯眯,请他们去自家吃点心的男人,姜小轻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那个男人,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去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