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抿了下嘴唇。别说,这会唇齿间有那茶的余味回香了。果然是她九块九的茶叶沫子不能比的。
宁檬决定既然石英让她敞开心扉地说,那她就敞开一点心扉吧:“石总,您说陆总那边,在今后的某一个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们和他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其实是奔着他有资金资源这块去的?”
她是真的觉得这样什么都指着陆既明筹钱的战略合作关系并不太好。一个两个的项目还可以,总是指着人家张罗钱,早晚会招人家烦的。
而且什么项目都指着陆既明张罗钱,她哪里还挺得直腰板说自己是靠自己成长起来的?这太自欺欺人了。
可是石英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石英对宁檬说:“宁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和陆总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就是因为他有办法张罗到钱,愿意给他当LP的人多。但不是说他有钱我们就是在占他的便宜,我们也有项目呀。
“在这行里,什么是本事?要么有项目资源,要么有钱,而且项目和钱能很有效的匹配合作。光有项目没钱,这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钱没有好项目,这也不行,容易变成冤大头。
“所以宁檬,现在我们的资金后援是现成的,就是陆总,我们只要能发掘到好的项目,我们就是和他平等的,并没有占他有资金渠道的便宜。而发掘好项目,这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了。”
宁檬接下了石英的话。起初听,她觉得这番话特别有道理,她们如果有好项目的话,确实不该算是占陆既明的便宜。但仔细又一品,她觉得石英的这番话是有漏洞的,这番话其实是套牢陆既明资金资源的一种美化说法。
毕竟陆既明自己并不缺乏挖掘好项目的渠道和能力。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她从石英的语重心长里已经领悟到了她要搬往东方广场的决心。
宁檬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坐回到工位上,梳理自己的情绪。
她还不够强,还不能因为不想去东方广场就做出辞职这种任性的决定。她起码要做到投资总监以后才有资格跳槽,才能确保跳槽后的落点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所以暂时隐忍蛰伏吧。
反正想依赖陆既明的是石英不是她。她相信自己未来一定能挖掘到除了陆既明以外的资金渠道的。她绝不想做被陆既明那颗粗壮大树的阴影笼罩的草;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自己也能参天。
在陆既明热情到几乎有点多管闲事的情况下,宁檬很快在东方广场找好了地方。
就在既明资本的正楼下,W座20层。
这样的位置关系让宁檬觉得,未来她将始终处在被陆既明踩在脚下的境地……
为了破掉这个魔咒,她回到家后在纸上写了陆既明三个字压在了床底下。好了,她被他踩,他也被她压,未来他的气焰嚣张不起来了。
地方找好,签好合同交好租金,石英在公司里一声召唤,公司所有人轰轰烈烈搬往东方广场。
回到东方广场上班的第一天,宁檬一早出门时,遇到了同样开门出发的陆既明。
宁檬客套地对友司老板叫了声陆总,扭身冲进楼梯间。
结果陆既明也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楼道她以为他们可以执行独木桥和阳关道准则了。可没想到陆既明像个大膏药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宁檬有点纳闷了:“陆总,您方向错了吧?这是去地铁的路,您迈巴赫可没停这边。”
陆既明眼角一挑,那双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睛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往天上飞着眼,很牛很骄傲地说:“陆爷我今天限号,打算跟你一起坐地铁。怎么样,倍感荣幸和怀念吧?”
宁檬看着他那一脸年纪被狗吃掉后剩余的智障,摇摇头,叹口气,没有了想说点什么的欲望。
这一天,一路上他们被挤成一团,在被挤得变形的烦躁下,陆既明又嘴巴不停地叽叽歪歪了一路。终于到了公司时,宁檬被烦得是真的恨不得带桶汽油冲上楼去焚了陆既明。她怀疑就算烧到最后陆既明还能剩下一口牙和一张嘴不停地动。
宁檬以为按照北京限号原理噩梦一周最多只有一天。但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自己把人间想象得太美好了。
她出门,正好陆既明又出门。
她下楼,陆既明又跟着她下楼。
她去坐地铁,陆既明又跟着她奔地铁走。
她无奈极了,提醒:“陆总您车今天不限号。”
陆既明给出回答的时候像只不要脸的大尾巴狼:“我决定以后少开车,为北京减少雾霾贡献点力量。”
末了还不忘给自己冠冕堂皇地拔高一句:“作为一个北京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檬是真的服了陆既明的喜怒无常和行为无常了。
此后她曾想过再提早半小时出门,以错过陆既明牌大膏药的强力黏糊。但让她崩溃的是,只要她在这边一开门,对门的门马上也会咔哒一声被拉开。
宁檬几乎怀疑陆既明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长在门后了。
她有时候真想泼一盆洗脚水到陆既明脸上,告诉他:你就着这味儿清醒一下,看清楚了,我不是你梦妈妈,我是你宁檬姑奶奶!别再缠着老娘了!
可她终究是个怂货,没敢真泼洗脚水。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后面的话。
那是在地铁上,她被缠得心烦了,直接说了点明知不可能的狠话,就为了膈应一下陆既明也顺便膈应一下她自己。
宁檬:“陆总,敢问您是吃饱了撑的吗,天天跟着我挤地铁?您再这样我可要怀疑您喜欢我了。”
陆既明立刻哈哈一笑,说:“你倒是想得美。”
宁檬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激得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特像你的心上人啊?所以你老这么缠着我不放?”
她问完这问题,看到陆既明呆了一下。
她的一口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吊着这口气听到陆既明瞪圆了眼睛反驳:“你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想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宁檬,我的终极目的就是让你赶紧回来给我继续当秘书!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人打赌了,不能把你弄回来继续给我当秘书我得输半个身家!”
宁檬淡漠地看着陆既明,觉得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酒后断片断得最傻逼的那个人。
她冷笑着反问陆既明:“陆老板,你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和别人拿我打赌的时候问过我同意了吗?所以你输不输身家的,关我的事?”
宁檬表达完感想就冲出地铁站奔着东方广场的写字楼狂走。
陆既明蹭蹭地跟在她身旁。
“宁檬,要不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你还是回我这来,我可以让你做总裁秘书兼投资总监!”
宁檬一下站住脚步。
趁着还没踏进办公楼,趁着还是私人空间与时间,她决定说点硬话怼一怼这不食人间疾苦想一出是一出的陆大少爷。
“陆总,”宁檬对同样站定的陆既明很郑重地叫了一声,“您呢,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高高在上,不管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都行,您有的是钱为您的不靠谱买单。但我不行,我是底层的草根,我得先考虑活着,然后才有资格去考虑能不能活好。您可以儿戏地做任何决定,反正您有容错的资本。但我不行,我行差踏错一步可能整个人生都变了。所以希望您以后别再拖着我陪您一起儿戏了。您这么大身份一位爷,总这样没头没脑地拿我打消遣,我真的觉得挺困扰的。所以希望您能尊重我,明天开您的迈巴赫上班吧。”
宁檬说完转身就走,决然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帅。
陆既明被她说愣在她身后。
几秒钟后,她正要推写字楼的门进到楼里时,身后传来陆既明自带扩音器效果的说话声:“喂!大清亡了好几百年了,哪来的高高在上和草根的阶级之分啊?社会主义不是人人平等吗?你反动了吧你!”
宁檬赶紧推门进楼。
她真的怕了他这个满大街喊话不知道害臊的神经病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别人说话的重点?!
宁檬刚进了公司,就收到陆既明一条信息:好吧我改观了,你挺有做投资的天赋,也知道怎么控场。你回既明资本来,我让你带项目。我希望你能回来。
看着这条信息宁檬有点发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前妻都嫁人了,前夫才反应过来说,老婆我错了,我没你不行。
这么一类比完宁檬对这条短信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想说:
——您滚犊子吧,早干嘛去了?
为了杜绝陆既明的没完没了,宁檬决定把话说明白。她给陆既明回信息:谢您抬举了,但劳动合同没到期之前我还不考虑跳槽。祝开心,顺祝商祺。
后面两句话是她故意加的。又官方,又……很气人。
收起手机,宁檬接到石英打来的内线电话。她让宁檬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宁檬一进去,石英就对她说:“下周在上海有个金融论坛会议,给咱们公司也发了邀请函,但正好下周我儿子要开家长会,其他高管也都有事走不开,所以这个会宁檬你去开吧!”顿了顿,石英补充,“哦对了,让前台先给你印一盒投资总监的名片,不然过去开会不是总监级别以上的,名片是拿不出手的。”
宁檬应了声好的,心里没有一点即将得到投资总监头衔的名片的开心。
毕竟还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