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去取那些鱼?
下网的人死了。
淹死的?
不,杀死的。
女词人的声音停了一小会儿。她说,你父亲逃进太湖后,有消息吗?他摇摇头。他没有对她说,太湖的芦苇荡中每天都要漂出被鱼啃得千疮百孔的浮尸。他再次想到了黑亮卷曲的霉干菜丝,和它们下面荫蔽的积满乳液的肉心。他说,夫人,下雨了。
她望望天空,那只黑色的大鸟还在打着圈子飞,飞到遥远的湖心,再悠然地滑翔回来。雨没有预料的那么大,而且一片水域一片水域地下着,如同云层在一层层地脱落。
寤生,你的船为什么不像你父亲的有篷呢?
篷憋得人心慌。
她从袋子里取出一顶红色的油纸伞,递给寤生。寤生走近来,一手接过红伞一手搂住她的后腰,把她抱来骑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没有想他的动作会这么突然和敏捷,他和她瞬息之间变得脸对脸眼对眼了,但她避开了他的眼睛,贴着他的脸看着不见一只帆影的湖面,湖面正被雨水分区分块地砸出密密麻麻的水花。她发觉寤生的纤长细腻的黑手指在反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他说,夫人,你的头发真黑。
黑吗?
青梅姐姐说,夫人用白蒿和乌菱烧成灰来染头发,染的头发会有这么黑?
她嘘出一口长气,定睛看着寤生浅蓝色的眸子,她看见自己的身影沉没在它们的最深处。她说,青梅没有说谎。
她的手在他富于弹性的脊背上滑动。她说,我们的人其实早就不行了,想要硬撑,也硬不起来了。青梅没有说谎。没有人比我明白胡人的厉害。胡人的精血,比我们的浓得多。
寤生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什么也没有了。她拍拍他的脸,他不说话。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强硬地插入了。
小船在烟雨迷蒙的湖上踉跄,那把张开的红色油纸伞像一面紧急的信号旗,渺小而无助地摇晃着。雨打在油纸上的声音,焦躁、急促,压住了红伞下面惊涛骇浪的喘息。
女词人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候冒出一句哀求,寤生,北人不习水战
她觉得这句话愚蠢而又滑稽。她庆幸寤生没有听见。在寤生没有先兆,无需说明的突然挺进中,他刺醒了她身体中一片遗忘的空白。
他好像在偿还一次次无法偿还的债。而她只是呆呆地坐着,木然地感受着那片无法补偿的空白。忽然,她听到伞顶一阵翅膀扑棱棱的拍打声,寤生的身体猛压下来,她仰后倒去,就在这刹那间,她同时
望见了鲜红的油伞、灰蒙的苍穹、水鸟黑暗的双翅和它雪白的胸脯。一股滚烫的流汁穿过她的肚腹、胸膛、咽喉源源不绝地涌上来,两颗大的泪珠坚持着,终于溢出了眼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