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福猛地一下在床上坐起来,这种猛劲以前还不曾有过。有人在房子里。他发现这种情况并不是由于看见了什么或听见了什么——月亮已经落了,夜里万籁俱寂——而是由于觉察到包围我们的无形的气流里有种奇异而轻微的骚动。
他立即清醒过来,拿起手电筒,把光照进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里。戈斯林站在床头。
“阿尔莫汉先生——他回来了?”梅德福喊道。
“没有,先生;他没有回来。”戈斯林用低沉而克制的语气说。他的极端克制使梅德福感到有危险——他说不上为什么危险,也说不清是什么性质的危险。他直挺挺地坐着,死死盯着那个人。
“那么是怎么回事?”
“嗯,先生,您跟那个西林密谈之前该告诉我您会说阿拉伯语,”——戈斯林现在用的是申斥人的语气。“要摸黑跟他在沙漠里会见”
梅德福伸手摸见了火柴,把床头的蜡烛点着,他不知道该把戈斯林一脚踢出屋去,还是听他非说不可的话;然而一种好奇的冲动使他决定这第二种方式。
“笨死了!我本来想把您锁在屋里。我本该这么做的。”戈斯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并往上一举。“或者我也许又把您放走了,放走倒更省事。可是还有温布里呢。”
“温布里?”梅德福回应着。他开始认为此人发疯了。一个人在那种充满延宕、妖术的地方会发疯,一点也不足怪!他不知道阿尔莫汉本人是否也有点疯——如果阿尔莫汉仍在人容易发疯的人世的话。
“温布里。您答应过让阿尔莫汉先生给我放一次假——好让我及时回英国看看温布里。人各有所好,是不是,先生?我好的就是这一点。我一再给阿尔莫汉先生这样说。可是他根本不听;或者只假装听听,说:‘我们考虑考虑,戈斯林,我们考虑考虑’;再就没有下文了。可是您跟他不一样,先生。我知道您是说话算数的——就是给我放假的事。所以我打算把您锁在屋里。”
戈斯林一本正经地说,然而他奇特的地中海式伦敦口音中包含着一种隐隐约约的紧张心情。“’
“把我锁在屋里?”
“防止您跟那个杀人凶手一齐走掉。您大概没有想到您骑马一走,再也不会活着回来吧?”
梅德福不寒而栗,就像天黑前他自忖那个阿拉伯人跟他一样替阿尔莫汉先生担心时一样,他轻声笑j。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不会把我锁在屋里的;”
这句话造成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戈斯林的脸扭成一种痉挛性的鬼脸,两滴眼泪涌向白白的睫毛,从面颊上滚了下来。
“您到底不信任我,”他悲切地说。
梅德福靠在枕头上考虑。他从前还没遇到这么古怪的事。这家伙看上去简直荒唐透顶,针人发笑;可是他的眼泪肯定不是假装的。他哭阿尔莫汉,因为他已经死了?还是哭梅德福,因为他即将被送进同样的坟墓?
“我应当马上信任你,”梅德福说“如果你愿意告诉你的主人在哪里的话。”
“那办不到,先生。”
“啊,我早就这样想!”
“因为——我怎么会知道呢?”
梅德福把一条腿伸向床外,一只手藏在毯子底下,握住他的左轮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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