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颤抖,比利一看,鳞女的表情极其痛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鳞女再也无法忍耐,她躺到诊台上。"没事吧?""嗯我没事,更重要的是"鳞女挣扎着想要起身羽陆忙支撑住她。"希望你们交给乔纳森""交给他什么?""我们的身体。""呃?""那是我们和他的约定。"
鳞女呼吸困难,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着似的吐出来。
"洲化刚才去世了。"
"什么?"
"在向他们俩传递记忆的过程中"
对比利和羽陆只是一刹那的那个记忆之旅,半途中,洲化已经停止了呼吸,鳞女手捂胸口,痛苦地继续说:
"他是人类所以已经活过寿命极限很多年了但我们还有使命见到孩子把我们的记忆"
她的状态,已经令人不忍卒睹。
"明白了,你别再说了,"
羽陆想让鳞女躺到诊台上,鳞女挥开了他的手。
"洲化和我不能再合成一体了,我们将会分裂成两个,那样的话请把那个身体运到乔纳森那里,"
"明白了。我们会照做的,请你先躺下吧。"
鳞女不听羽陆的忠告,挣扎着站起来,她解开衣带打开衣服的前部,鳞女的肚子已经像临盆的孕妇一样,和刚才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
鳞女掩饰着膨胀的肚子,走到病房的角落,将两手撑在墙壁上。
"怎么了?"
比利他们刚想跑近,鳞女用从未有过的尖厉声音喊起来。
"别过来!"
鳞女的视线落在比利和羽陆中间他们一回头,看见密和洁西站在那里,两个人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别看求你们了"
鳞女将手撑在墙上,拱起后背开始呻吟,她两手的指甲使劲挠着灰泥墙,比利他们想从后面窥视时,伴随着有黏性的一声钝响,什么东西落到了地板上,一下子破碎散开,那是什么,精通生物的他们一目了然—一虽已干透萎缩,但那的确是人类从脑到脊髓的部分,那是海洲化的躯体。
洁西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鳞女站着,两臂支在墙上,依然不想让密他们看见似的试图用衣裙下摆遮住飞溅的脑浆,洲化的脑髓上一阵血雨倾注,不久从鳞女裂开的胸口处内脏滑落下来,那是鳞女自己的内脏。
鳞女尽量避开满是血和内脏的地板跪下了。
"把这些全部交给乔纳森"
这时鳞女的力气用完了,比利和羽陆想要跑近,洁西把他们一把推开。
洁西抱起浑身是血的鳞女。
"洁西"
这是鳞女最后一句话,密上前看时鳞女已经死了。
"她说。"比利说,"人类和人鱼是不同的生物,指的是这件事吗?"
没有人回答。
"羽陆,我们当初是不是把研究人鱼看得太简单了?"
"呃?"
"我觉得越来越不能理解他们了,他们活着的意义啦,死亡的意义啦我没那么坚强也没那么聪明,可以理解这样的生存方式。"
"我也是。"羽陆咬着嘴唇,频频点头。
抱起满是鲜血的遗体,洁西小声叫道:"妈妈"
比利和羽陆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鳞女海鳞女她是我们的母亲。"密声音颤抖地说。
"我们?"
比利和羽陆看看密,又看看洁西。
"怎么会"比利的声音变尖了:"怎么会这样?"
背后传来抽泣声,回头一看那里站着十几个男女,恐怕都是与海家有关的人,他们流着眼泪,哀悼鳞女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鳞女既不是人鱼也不是怪物恐怕也不是人,而是值得爱慕的主人,他们真诚的眼泪说明了这一点。
四个人重新看看躺在洁西怀中的鳞女。
鳞女绵延一百三十年的漫长人生结束了,但对于人鱼来说她的生命过于短暂了,从爱上海洲化这个人类的时候开始,这就成了鳞女的宿命。
她临终的面庞异常美丽。
鳞女和洲化的遗体翌日从香港机场被秘密地运走了,送去的地方不是玛莫得,也不是里克凯伦兹的研究所,而是位于佛罗里达的约翰詹姆斯华莱士纪念博物馆研究大楼在那里,将由乔纳森华莱士接手。
比利他们离开旅馆,将要回国,在机场,海家的众人等着他们,密在那些人中发现了眼熟的人,不禁十分惊讶。
那对男女带着温暖的笑容,向密走来。
"初次见面。"
密和他们握手。
"你认识我们吗?"
"那个当然。"
那是只在照片中认识的密的父母,当然是假的。
"我们一直犹豫是否应该见你"那名男子说,"但她说无论如何想见你一面:
"对不起,听说你知道真相了,我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的笑容很单纯。
"也许是做了那种事的惩罚"男子说,结果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孩子,她现在也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你们是夫妻吗?"密说。
"是的,"两个人有点害羞地点点头。
"太好了,因为我是看着你们和谐恩爱的样子长大的,怎么说好呢如果连这也是假的,那我会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女人哭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密说,"你们一定会有真正的孩子。"
"因为咒语已经解除了。"
密在心里说。
"不过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卫周。"
"我是他妻子,叫海春晋。"
"我叫海云马(海原密),"密用刚记住的蹩脚广东话作自我介绍。
在出境口前与海家人告别后,接下来,密还将和比利他们告别。
比利、羽陆和洁西将回佛罗里达,交给密的,是一张回日本的机票。
"你已经不想见我们了?"
比利问。
密一时难于回答,他斜眼看一眼洁西,她早已扭过了头去。
"不过我们早晚还会见到,"
"恐怕最近就会。"比利说完紧紧抱住密,羽陆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到密前面,同是日本人两人握握手就过去了。
洁西只是瞟了密一眼。
"那么,再见"
密点头行个礼,背上背包走向去往日本的入口,洁西瞪着脚下的红地毯始终没有抬头。
和大家分手后,一种难以相容的不安突然袭击了密,变成一个人,重返现实世界,无论是海鳞女的事、玛莫得的事,还是洁西和比利他们的事,觉得全都像梦幻一场,密回头看看身后,那里已经没有比利他们的身影,他们也许已经离开了。
密不由得呆呆地站在那里。
莫不是自己还沉没在冲绳的海里,而且还是淹没后,在将要死的时候,做着最后的梦,如果那样的话,密希望自己早点醒来,他希望醒来后早点变得轻松快乐,即使那是死的选择
玛莫得收到密失踪的报告是在四天后的十月二十四日,在同一天,在基韦斯特的海岸发现了手冢和天野犀子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