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是黑珍珠,”她告诉他们。快乐梅丽说“黑珍珠”是最有名气的交际花。“她有真龙血脉,”梅丽告诉猫儿“第十任‘黑珍珠’是个海盗女王,后来被某位维斯特洛王子收作情妇,生下一个女儿,长大后成了交际花。而女儿的女儿又继承母业,代代相传,直到现在。她跟你说什么,猫儿?”
“她说,‘我要买三只扇贝,’,还问,‘你有没有辣酱呢,小家伙?’”女孩回答。
“你说什么了?”
“我说,‘没有,女士,’然后又说,‘别叫我小家伙。我的名字是猫儿。’应该为我准备热辣酱才是。贝括有辣酱,他卖出的牡蛎是布鲁斯科的三倍。”
猫儿也告诉过慈祥的人“黑珍珠”的事。“她真名叫贝乐洁奥瑟里斯。”这是她了解到的三件事之一。
“对,”牧师轻声说“她母亲是贝罗娜拉,但第十任‘黑珍珠’也叫贝乐洁。”
猫儿知道“癞皮猴”上的人们不关心交际花母亲的名字,她转而询问七大王国的消息和战争的情况。
“战争?”其中一人笑道“什么战争?没有战争。”
“海鸥镇没有,”另一人说“谷地没有。小公爵没让我们卷入战团,跟他母亲一样。”
跟他母亲一样。谷地的夫人是她姨妈。“莱莎夫人,”她说“她是不是?”
“死了?”满脑子想着交际花的雀斑男孩替她说完“对,她被自己的歌手谋害了。”
“哦。”与我无关。运河边的猫儿没有姨妈。从来没有。猫儿推起小车离开癞皮猴号,在鹅卵石上一路颠簸。“牡蛎,蛤蜊,扇贝,”她吆喝“牡蛎,蛤蜊,扇贝。”大部分蛤蜊卖给了挑夫,他们在给青亭岛的平底大运酒船卸货,其余的卖给了一群修补密尔商船的人,那艘船是在暴风雨中损坏的。
沿码头继续往前,她遇到了塔甘纳罗,他背靠一根柱子坐着,身边是“海豹王”卡索。他买了些蚌壳,卡索吼了一声,让她握它的鳍肢。“跟我干吧,猫儿,”塔甘纳罗一边从蚌壳里吸出肉,一边怂恿。自从“醉女儿”用匕首刺穿小纳博的手之后,他一直在寻找新拍档。“我给的比布鲁斯科多,你闻起来也不会再像鱼。”
“卡索喜欢我的气味,”她说。海豹王吼了一声,仿佛表示赞同。“纳博的手还没好?”
“三根手指无法弯曲,”塔甘纳罗在吞食蚌壳的间隙抱怨。“一个不能用手的贼顶啥用?纳博挑选要摸的口袋很在行,挑选婊子可不怎么样。”
“快乐梅丽也这么说。”猫儿很难过。她喜欢小纳博,尽管他是个小偷。“他将来怎么办?”
“他说去划桨。他觉得两根手指足够了,而且海王一直在雇佣桨手。我告诉他,‘不行,纳博,大海比淑女更冷淡,比婊子更残忍。你倒不如砍下那只手,然后去讨饭。’卡索知道我说得对。是不是,卡索?”
海豹吼了一声,猫儿忍不住微笑。她又扔给它一只扇贝,然后独自离开。
猫儿到达快乐码头时,天已快黑了,小巷对面就停泊着“戏子船”几个戏子坐在倾斜的船身上,一袋酒在他们手中传来递去,当他们看见猫儿的推车,便过来买牡蛎。她问他们,醉酒七桨手准备得怎样“忧愁的”乔斯摇摇头。“昆斯终于撞到艾拉括跟斯洛伊上床,于是他们用道具剑决斗,然后双双气鼓鼓地离开。今晚只剩五位醉酒桨手了。”
“桨手人数不足,只好用醉酒的程度弥补,”弥尔梅罗宣称“比如我就能胜任。”
“小纳博想当桨手,”猫儿告诉他们“你们有了他,就是六个。”
“你快去见快乐梅丽,”乔斯催她“你知道少了你的牡蛎,她脾气得有多坏。”
然而当猫儿溜进妓院时,发现快乐梅丽坐在大厅里,闭着眼睛听戴利恩弹奏木竖琴。伊娜也在,她正梳理兰娜的金色长发。又是蠢笨的情歌。兰娜总爱央求歌手给她表演蠢笨的情歌。她是最年轻的妓女,才十四岁。猫儿知道,快乐梅丽给她定的价是其他姑娘的三倍,
看到戴利恩厚颜无耻地坐在那里,她便怒从心起,只见他一边用手指拨弄竖琴,一边朝兰娜抛媚眼。妓女们叫他黑衣歌手,但现在他身上已几乎没有黑色。他用唱歌挣来的钱把自己由乌鸦变成了孔雀。今天他穿松鼠皮镶边的长毛绒紫披风,白色与淡紫色的斜纹上衣,以及刺客们那种五彩长裤,除了今天穿的,他还拥有一件丝斗篷和一件金线镶边的酒红色天鹅绒披风。他全身上下唯一的黑色是靴子。猫儿曾听他对兰娜说,他把黑衣服全扔进了水渠里。“我跟黑色划清界限了。”他宣布。
你是守夜人军团的成员,她心想。戴利恩正在唱某个蠢笨的淑女从某座蠢笨的塔楼上跳下来,因为她蠢笨的王子死了。淑女应该去干掉杀害王子的人。而歌手应该待在长城。戴利恩刚出现在快乐码头时,艾莉亚冲动得想问他是否愿意带她回东海望,结果却听他告诉蓓珊妮,自己永远也不会回去了。“硬邦邦的床,腌鳕鱼,站不完的岗,那就是长城,”他道“况且,东海望没一个人有你一半漂亮。我怎么忍心离开你呢?”猫儿听他对兰娜说过同样的话,还有对“猫舍”的一个妓女,甚至在“七灯之院”表演的晚上,他对“夜莺”也说过。
胖子揍他那晚我要在就好了。快乐梅丽的妓女们仍时时拿这件事当笑话。伊娜说她一碰那胖子,他的脸就涨得像甜菜根一样红,但当他开始惹麻烦,快乐梅丽把他拖了出去,扔进运河。
猫儿正想着那胖小子,回忆自己如何从泰洛和渥贝罗手里解救他“水手之妻”出现在她身边。“他唱的歌真好听,”她用维斯特洛通用语喃喃低语“诸神一定钟爱他,给了他这样的嗓音,还有那张漂亮的脸。”
他脸虽漂亮,心却肮脏,艾莉亚想,但没有说出来。戴利恩同“水手之妻”结过一次婚“水手之妻”只跟与她结婚的人上床。快乐码头有时一晚上要举行三四次婚礼。通常由浑身酒气、精神亢奋的红袍僧艾泽黎诺主持,不然就是尤斯塔斯,他曾当过外域圣堂的修士。倘若红袍僧和修士都不在,会有妓女跑去“戏子船”带回一名戏子。快乐梅丽总是说戏子扮演僧侣要比真正的僧侣强很多,尤其是弥尔梅罗演得可好了。
婚礼喧闹欢乐,人们喝下许多酒。每次猫儿推着车碰巧路过“水手之妻”都坚持让新婚丈夫买点牡蛎,说是圆房时能更加坚挺。她这么做是出于好心,她平时还很爱笑,但猫儿感觉她的笑中似乎有点悲哀。
据其他妓女说“水手之妻”每当月经来潮时,就会造访列神岛,她知道那里的所有神祗,甚至包括那些已被布拉佛斯人遗忘了的神。她们说她去为自己第十个丈夫祈祷,她真正的丈夫,在海上失踪了,当时她跟兰娜差不多大。“她认为如果找对了神,也许神灵会操控风向,将她的爱人吹回来,”认识她最久的独眼伊娜道“但我祈求这种事千万别发生。她的爱人死了,我能从她的血里尝出来。若他真回到她身边,将是一具尸体。”
戴利恩的歌终于结束。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隐去,兰娜叹口气,歌手将竖琴放到一边,把她抱到怀里。他刚开始轻轻触摸她,猫儿就大声说“牡蛎,有人要吗?”快乐梅丽突然睁开眼。“好的,”女人道“拿进来吧,孩子。伊娜,去弄点面包和醋。”
膨胀的红日悬在一排桅杆后的天空中,猫儿揣着鼓鼓一袋钱币离开快乐码头,推车空了,只剩盐与海藻。戴利恩也要离开,他边走边告诉她,他答应今晚要在绿鳗客栈唱歌。“每次在绿鳗客栈表演,我都能挣到银币,”他夸耀“那儿有船长和货主出没。”他们穿过一座小桥,沿曲折偏僻的小巷前进,日头的影子越来越长。“很快我就能在紫港表演,然后是海王殿,”戴利恩续道。猫儿的空车在鹅卵石上嗒嗒作响,奏出轻快的乐章。“昨天我跟妓女们一起吃鲱鱼,一年之内,我将跟交际花一起享用帝王蟹。”
“你的兄弟呢?”猫儿问“那个胖子。他找到去旧镇的船了吗?他说他本来要跟乌莎诺拉小姐号一起出航。”
“我们都要去。那是雪诺大人的命令。我告诉山姆,扔下老头,但蠢胖子不肯听。”最后一缕落日在他发际闪耀。“好了,现在太迟了。”
“就是这样。”猫儿说,他们踏入一条蜿蜒的小巷,里面黑沉沉的。
等猫儿回到布鲁斯科的房子,夜晚的雾气已开始在小水渠上方聚集。她放下推车,在布鲁斯科的帐房里找到他,然后把钱袋“砰”的一声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又“砰”的一声扔下一双靴子。
布鲁斯科拍拍钱袋。“很好。但这是什么?”
“靴子。”
“好靴子很难找,”布鲁斯科说“但这双对我来说太小了。”他提起一只,斜眼打量。
“今天晚上月亮黑了。”她提醒他。
“你赶紧回去祈祷吧。”布鲁斯科推开靴子,倒出钱币清点。“valardohaeris.”
valar摸rghuns,她心想。
她穿行于布拉佛斯的街道,雾气从四周升起。当她推开鱼梁木门,进入黑白之院时,略微有点颤抖。今晚燃烧的蜡烛不多,犹如黯淡的星星。黑暗中,所有神祗都是陌客。
在地窖里,她解开猫儿破旧的斗篷,将猫儿沾有鱼腥味的棕色上衣从头上脱出来,踢掉猫儿浸满盐渍的靴子,钻出猫儿的内衣裤,然后在柠檬水里沐浴,洗掉运河边的猫儿身上特有的气味。她从水中出来时,已用肥皂把身子擦洗得干干净净,褐发贴在脸颊上,猫儿不见了。她换上于净的袍服和一双柔软的布拖鞋,去厨房向乌玛讨些食物。牧师和侍僧已吃过了,厨师给她留了一块美味的炸鳕鱼和一些黄芜菁泥。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洗好碟子,然后去帮流浪儿准备药剂。
她的任务是取东西,爬上梯子,找流浪儿需要的药草。“甜睡花是种慢性毒药,”流浪儿边告诉她,边用槌臼研磨。“几小粒便能减缓心脏跳动,抑制癫痫病发作,使人平静坚强。一撮确保一夜无梦安眠。三撮会使睡眠没有终点。它很甜,因此最好混在蛋糕、派饼和蜜酒里。给,你可以闻到那甜味。”流浪儿让她嗅了嗅,再派她爬上梯子找一只红玻璃瓶。“这种毒药比较猛烈,嗅不到也尝不出,更容易隐藏。人们叫它‘里斯之泪’。它能溶于酒或水中,扰乱肠胃,像肠疾一样致人死亡。你闻一下。”艾莉亚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流浪儿将“里斯之泪”放到一边,打开一只矮胖的石罐。“这种药膏里添加了石蜥的血,涂在煮熟的肉类上很香,吃了之后却癫狂暴躁,人兽皆然。被石蜥毒感染的老鼠甚至会去咬狮子。”
艾莉亚咬紧嘴唇。“它对狗有效吗?”
“对暖血动物都有效。”流浪儿扇了她一巴掌。
她一只手捂住脸颊,吃惊更甚于疼痛。“你干吗?”
“思考时会咬紧嘴唇的是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你是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吗?”
“我是无名之辈。”她生气了。“你是谁?”
她没指望流浪儿回答,对方却开了口。“我出生时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唯一子嗣,贵族系谱的继承人,”流浪儿答道“母亲在我很小时就死了,我对她没有记忆。我六岁那年父亲再婚,继母对我很好,直到她生下自己的女儿。从此以后,她的愿望就是要我死,好让自己的亲生骨肉继承财产。她本该寻求千面之神的帮助,却又无法承受他所要求的牺牲,因此她设法给我下毒,把我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然而我没死,当红手之院的医师把她干的事告诉我父亲之后,父亲来到这里,将所有家产连同我一起奉献。千面之神听取了他的祈祷,我被带到神庙侍奉,而父亲的妻子接受了恩赐。”
艾莉亚谨慎地打量她。“这是真的吗?”
“里面有真话。”
“也有谎言?”
“有一件事不是事实,还有一件有所夸大。”
流浪儿讲自己的故事时,艾莉亚一直观察着她的脸,但对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千面之神拿走了你父亲三分之二的财产,并非全部。”
“就是这样。那是我夸大的部分。”
艾莉亚咧嘴一笑,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在笑,连忙收起表情。控制你的脸,她告诉自己,笑容应是仆人,当你召唤时才出现。“哪一部分是谎言呢?”
“没有。我撒谎说自己在撒谎。”
“是吗?还是你现在也在撒谎?”
流浪儿不及回答,慈祥的人微笑着走进屋子。“你回到我们这儿来了。”
“月亮黑了。”
“是的。跟离开我们时相比,你多了解到哪三件事?”
我多了解到第三十十件事,她差点说出口。“小纳博的三根手指无法弯曲。他想当桨手。”
“了解这件事有好处。有别的吗?”
她回想一天的经历。“昆斯和艾拉括发生争斗后离开了‘戏子船’,但我认为他们会回来。”
“你是认为,还是你知道?”
“只是认为。”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她很肯定,戏子跟其他人一样要吃饭,而昆斯和艾拉括的水平还不够去“蓝灯笼”
“就是这样,”慈祥的人道“第三十件事呢?”
这次她没犹豫。“戴利恩死了,就是那位睡在快乐码头的黑衣歌手。他果真是守夜人的逃兵。他们割了他的喉咙,将他推进水渠,并拿走了他的靴子。”
“好靴子很难找。”
“就是这样。”她试图让自己的脸保持平静。
“我在想,谁会于这件事呢?”
“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嘴巴,注视着他下巴的肌肉。
“那个女孩?我以为她早已离开布拉佛斯了。你是谁?”
“无名之辈。”
“你撒谎。”他转向流浪儿。“我嗓子很干。请帮我拿一杯红酒,再给我们的朋友艾莉亚拿一杯热牛奶,她回来了让我们很意外。”
艾莉亚穿行于城中时一直在寻思,假如她告诉慈祥的人戴利恩的事,他会怎么说。或许他会生她的气,或许他会赞许她给予歌手千面之神的恩赐。这次对话在她头脑里演练了数十遍,好像戏子排戏一样。但她从没想到会喝热牛奶。
牛奶来了之后,艾莉亚将它喝下。有一点点烧焦,回味苦涩。“现在去睡吧,孩子,”慈祥的人说“明天你必须侍奉。”
当晚,她又做梦了,但跟其他梦不同,这个梦里,没有狼群。她独自逡巡,在房顶跳跃,于运河边安静地行走,追逐迷雾中的阴影。
第二十天早晨醒来时,她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