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裙长及膝盖,长发懒散地摊在胸前。借着微弱的光线,明樱看见她光脚直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急忙把她扯进被窝里。
“我认床,难道你也认床吗?”嗔怪的语气。
“就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对了,那首星期天的词你填好了吗?”溪川捂紧被子只留下脑袋在外面,眼睛也盯着天花板。
“还没,最近状态不怎么好,所以有点费劲。”
“状态不好的话申请休息一下吧?”
“不是什么大问题。”
前段时间蠢蠢欲动的某种情绪在经历一次劫难后偃旗息鼓。溪川把手叠在明樱的手上“你总是这样勉强自己。”
而明樱真正费神的是“谁把我的心脏病药换成了维生素c”不能说出来吧?
“啊,不要说这个了,郁闷。”
“那明樱,跟我说说你和mr。x的事情吧。”小女生开始八卦。
“有什么好说的,都分开了。”心绪还是乱得很,明樱侧了身背对溪川。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有故事的女生。”溪川也侧过身,转向明樱那边。
有故事的人是你吧?和路源的故事,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偷听不是什么正义行径,明樱也觉得没必要多管闲事。
“我只是普通人。”
溪川感到继续问下去绝不会有结果,所以即使心里还有一大堆疑问,还是决定重开话题。
“噢,对了,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呢?”
明樱半晌没有说话。
“睡着了吗?”溪川伸手在明樱面前晃了晃,依旧没反应。
觉得奇怪,溪川坐起来,月光下明樱纤长的眼睫随着呼吸的起伏轻微颤动,一切归于静谧。“唉呀,真受不了你这家伙,”溪川伤脑筋地重新躺下“还说认床,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说着侧向背对明樱的另一边。
静谧的月光中,眼泪无声地顺着太阳穴淌了下来。
[七]
是谁的声息,
如此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凌厉得好像沾满鲜血的刀锋,无情地将每一次呼吸都刺痛。但,却成为了我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
无法割舍,无法离弃。
为了你
[八]
临近圣诞,明樱好不容易能有一天单独的假期。早上醒过来,溪川已经去公司录制新单曲了。
明樱茫然无措地在床上坐了好半天,依然没有什么去处。身为艺人,整天日程爆满,已经没有和普通同学做朋友、节假日相约去逛街的可能性了。圈内人的话,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很忙,再说,明樱也不认为自己在演艺圈有真心的朋友。
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想着仅有的一天假期要在无休止的睡眠中度过就懊恼起来,不知不觉拨通了金振宇的手机。忙音响过七声,无人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
明樱刚想挂,却听见对面响起了轻声的“喂?”
“啊,振宇哥,是我,luna。”
“哎,你啊!好几天没你消息了。眼睛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没事啦。振宇哥在忙吗?”
“嗯,在五行广场拍一个西服cf。怎么,有事?”
“哦没有,那你忙吧。”女生的语气有点低落。
“晚饭一起吃吗?”意料之外的邀请。
“欸?晚饭时就可以收工吗?”
“嗯。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六点半吧。”
“那好吧,我等你电话。”刚想挂断,又忽然想起“哥你不会又被狗仔跟吧?”
“上次被跟的可是你哦,现在是你的新闻比较抓眼球。总之,我也会注意的。拜拜。”
“拜——”
离晚饭时间还早,明樱决定自己先出去逛逛,给溪川买件圣诞礼物。穿上白色横条纹针织衫配阔腿背带牛仔裤,外面套一件咖啡色尼龙长风衣,帽子、围巾、墨镜一应俱全,斜挎着单肩背包,踩着简单的球鞋出了门。
虽然只打算自己逛逛,但还是不知不觉上了地铁往五行广场的方向去。阳光不是很强烈,再加上是冬天,戴墨镜的人很少,明樱在人群中还是显眼,自己感到有些不安,又想起之前金振宇说给狗仔跟的人其实是自己,不免有些担心,一边走还一边不时回头张望,检查自己有没有被“咬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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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忐忑不安地乘过地铁,在五行路一站下车时终于还是发现了后面跟着的人。如果只是单纯的逛街的话,被拍就被拍,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是之后的行程再被拍下来肯定又要引起轩然大波。明樱加快步伐,在下一个路口突然转弯。
过了不一会儿,那人就又出现了。跟得还真紧!明樱无奈地叹道。
既然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那索性就摊牌吧。明樱猛地回过头,那人慌张地抓起旁边报刊亭的杂志胡乱翻阅起来。明樱瞅准这个机会拔腿就跑,一边还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球鞋。
跑过了两个红绿灯,终于没再看见后面有人跟着,悬着的心松弛了一点,但也并非完全放下。
究竟是单纯的娱乐记者,还是什么人派来的呢?
如果是前者,为什么能对自己今日的行程了如指掌?
[九]
还在疑惑,眼前却出现新的问题:经过刚才那么一狂奔,已经完全搞不清方向,明樱本来就是路痴,这下只有听天由命,不管怎样,先买了礼物再说。
虽然从来不用担心财政出现赤字,但明樱和溪川都不是喜欢一掷千金地挥霍的人。明樱的钱多半花在服饰上,可是从不追求名牌,只买自己喜欢的来随性搭配;溪川的钱则多半花在食品上,可是即使难得停嘴,却从不见体重增加,让人嫉妒得要死。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爱好,所以也时常出现找不到花钱之处的情况。
眼下明樱是觉得礼物难挑,不像送给朱丽叶的礼物,只需往漂亮昂贵的方面发展,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都能轻易讨得溪川欢心的。于是,兜了一下午还是空手而归。
经过精品店时见年轻的女店员在热情地推荐新到货的小玩意:能搁在杯子边缘的曲状勺、点燃后能放射出字体形状火焰的线香花火、守护系的巫毒娃娃辛巴达,以及时空瓶。时空瓶是现场制作的,只不过普通的陶罐,由情侣各自写下内心独白装进去,再用陶土封起罐口,形成浑然一体的圆形或者心形容器,储藏在店里,如果要看里面的话就必须打碎陶罐。许多情侣相约一年后再来看对方写的话。所谓的时空瓶,因此而有了意义。
明樱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观察两对情侣制作陶罐的过程,直到店员终于注意到她,热情地招呼上来,才疾步走开。
密闭。封存。又是小儿科的一厢情愿。明樱瞥见一个女孩在纸上写下对男生满满的爱意,多半如此。一厢情愿地单纯地觉得一年后,甚至很多年后,依然会这样相爱。可是理智点看,年少时的多数恋情是维持不了半年的。
明樱站在商场门口的大风里,咖啡色的风衣被灌得飘起来,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踌躇了片刻便听见手机响。和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时尚的年轻女孩一样,手机铃声是seal的歌。明樱没等前奏过去就接了起来。
“喂?”
那头传来与周围环境有着不同温度的声音:“明樱,我是振宇。这边快结束了,你在哪里?”
“在五行广场附近,可是我找不到过去的路了。”
经过一番费劲的描述,终于让金振宇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明樱正等着他开始教自己应该怎么找过去,却听到了“站在那里别动啊,我去找你”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明樱把手机塞进包里,然后手插进外套口袋,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感觉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无声的黑白默片,大风像盛大却寂静的海水把自己覆盖包裹起来。
就在险些因几近窒息而丧失意识的时候,看见了金振宇逆着风朝自己走来。
[十]
不可否认,金振宇是很完美的男子。很多男人能够把黑色西装穿得英俊帅气,却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把西装下的白衬衫穿得有气质。明樱坐在因餐厅里的暖气脱去西装外套的男子对面,放肆地直接打量他向下看时低垂的睫毛。
“哥,估计24号见不到你了,礼物就提前送吧。”明樱把方才在商场买的礼物推到刚点完菜的振宇面前。
只是适合他气质的zippo,足够贵重却安全的礼物。
就算是称呼,也是尽量在安全的范围内控制。金振宇太懂得一声“哥”意味着什么,露出一个妥帖的微笑表情接过礼物拆开,继而领情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上。火光闪耀间,明樱看见他推过来的礼物,没有包装,直白坦率得不像是礼品。
“这是哥给你的。”还不忘在后面再加一层保险“这一份是给溪川的,替我转交。”
给明樱的是发行于2003年的l-ether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专辑,市面上早已绝版。给溪川的则是限量纪念版的香水,一看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估计你这样丢三落四的孩子会连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拾掇不好。”振宇解释道。
明樱笑起来:“确实,这张专辑我没有,好惊喜啊。”
“知道吗?你这样剪短发、穿背带裤,看上去真的像小学生。”
明樱不服气:“可是溪川也会穿背带裤啊。”
“气质决定。溪川她如果不做歌手的话,应该也会是艺人,总之不会离开人们目光的焦点。”
“那我呢?”语气有些撒娇的成分。
“特立独行的丫头。”
“说得挺含糊。被传跟我的绯闻时哥肯定很失望吧,心里想着‘为什么不是溪川’什么的。”
振宇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无可奈何地笑“说来也奇怪,溪川明明也在场却完全没被拍进去。看来有人很针对我们俩啊。”
明樱一愣,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刺穿脑海。
仅仅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让她的语气骤然冷却下来。
“我想,只是针对我而已。”
振宇没有继续说话,只无声地吐着烟圈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皮肤偏黑但非常细腻,有很清亮的眸子,下唇比上唇厚一些,看上去快乐,言谈中透露的情绪却总是悲观的。
振宇对每一个细节了然于心。最后,他笑得更深一些:“不用在意,做你自己就好。”
[十一]
为什么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以至于在它突然出现时会如此措手不及。
gluttony。lust。greed。wrath。sloth。pride。e女y。
七宗罪中,嫉妒是心罪。肉身之罪可偿,心罪难偿。
对于闪耀在世界中心的明樱来说,最致命的,也许是因心罪而造成的伤害。
[十二]
回程,明樱以“想自己走走”的理由拒绝了振宇开车送自己回家。坐在地铁上已感到疲惫,依旧戴着墨镜,显得与周围人分外格格不入。
座位对面一对高中生情侣在开心地聊天。明樱歪着头靠在钢质扶手上注视他们。穿着和当年的自己相仿的制服,以及背着同样款式的书包,与彼时相似的年轻无邪的眉眼,享受单纯小幸福的神色,所有的都是可以勾起温暖回忆的细节。
即使与之前和日后更大更广阔的悲伤相比微不足道,也不得不承认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是的,人生之最,明樱已经不奢望将来能遇到更大的幸福。
幻象在眼前太过真实,以至于到西直门站必须换乘的时候,明樱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儿,差点错过下车的时机。
从2号线到13号线的换乘,中间要随着人潮走过漫长的甬道。在上海的时候也是一样,从1号线转2号线,每次都走得脚肿。不同的是,13号线在地面上,可以看见外面深沉的夜景,也可以感受到冬日的寒风在身旁穿梭。
明樱抬头,绚丽的霓虹灯被墨镜蒙上忧伤的色调,红色变成暗橙色,白色变成灰蓝色,黄色变成亚金色,交替在视线里打出“圣诞狂购”的巨幅广告。
列车缓慢启动,风景在扶杆与人头的缝隙间艰难地奔跑。依然是那对高中生情侣,现在正站在距离自己两米开外的地方,男生右手提着红色的礼物袋,左手拉住头顶的吊环把女生护在胸前。
拥挤车厢里的窄小空间是男生为女生用心开拓的一个世界,令人动容。
曾经,自己也是一个人的全部,曾经那个人也是自己全部的世界,然而这种孤注一掷的维系已经飘摇得非常远,几乎是视线所不能抵达。
在如今自己的真实视线里,连鲜艳的圣诞红也被罩上了一层不由分说的墨迹。
尽管被“从前”反衬得黯然失色,现实却依然在继续,犹如列车的轨道不会为谁变更路线,更何况这是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路线。
明樱低着头,将额头顶在扶手上,从繁杂的噪音中辨出不远处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低念着“luna”两个简单的音节,似乎是认出了自己却又不敢确认。因为感到被前所未有的疲惫包裹,明樱第一次无视fans的存在,直到下车也没有抬头。
药片以及一系列身体和精神上的攻击,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所为,那么,可能性有两种。
一种是受人指使。面对那样狠毒的对手,如果她已经开始觉察自己的身份,明樱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
而另一种是单纯的嫉妒。
无论是怎样的初衷,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背叛。
[十三]
原来光线也能像刀片一样锋利。
本着好意除去脑袋里的怀疑,只想给溪川一个惊喜。为她买的圣诞礼物,藏在哪里好呢?在为这种小事伤脑筋,好像回到了单纯的学生时代。
反复斟酌决定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见的东西却让自己定定地蹲着,愕然,半天无法动弹。
血液已经无法回流向心脏。
这个房间也有霓虹投射进来,不是在天花板上。
光线切过窗棂,往木制的纹理上切割,像刀片一样锋利。
现实与想像吻合为一体。
明樱扶住床沿的手丧失了气力。瘫坐在地上,即使亲眼所见也无法相信。
她好像看见一扇门在自己面前被无情关上。其实门外原本就没有可以通行的道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像温暖的所在而已。
不安。惶恐。愤怒。接踵而至。
被背叛的感觉真实地降临。
在彩色光线有节律的切分下,抽屉里散落的白色药片一目了然。
是什么刺伤了眼睛?
又是什么刺穿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