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这不是怡人在时自己常喝的龙井,而是毛尖,初喝不习惯,可喝了两三日还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想起今日万香楼中,去瞧被人赎身的晴儿说的话,顾澄的眼低垂,许是得了依靠,晴儿没有像平日一样对自己笑语相迎,而是叹道,做女人的哪有不想被人贴心对待呢?就算低贱如妓|女,不也有这样的心吗?
赎晴儿的那个人顾澄也见过,家资不算豪富,唯一可取的不过就是人老实忠厚,听说他一见晴儿就上了心,千方百计地为她赎身,当然也曾遭过老鸨的嘲笑,但最终还是晴儿归了他。或许这就是晴儿说这话的意思,锦衣玉食终究不是她所求的。
杯里的茶已经凉了,顾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从未对人用过心,就算是对家里父母都是如此,或者是一切都来的太轻易了。俊朗的外表、伶俐的说话、富有的家境,这一切都轻而易举能得到别人的青睐。
自己从不曾对人用心,又何必责怪别人呢?顾澄觉得有些坐不住,心里十分烦躁地走了几步,拉开门走出去,刚走到守玉门前又折往另一边去,她既然和自己要保证,自己就要先给她安心,而最重要的,是要娘这边对她改观。
他的脚步声很大很急,守玉站在窗口瞧着他走出去,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小月小心地道:“奶奶,您非要这个保证吗?”守玉低头不语,既已定了再说别的什么就统统不起作用。
顾澄大步来到顾太太上房,廊下守着的丫鬟瞧见他忙迎上来,也有丫鬟打起帘子:“太太,三爷来了。”顾太太本在那听顾二奶奶说笑话,听了这话忙坐起身,顾二奶奶站起身走到里屋回避,顾澄已经走进来,顾太太招呼他坐到自己面前:“你这去了十来天,瞧瞧,都瘦了那么多,送去的补品你有没有吃啊?我本想叫你进来瞧瞧的,你每晚都回来的这么晚,我知道你累,也就没有让人去叫。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累到了?要照我说,你每日也不用那么劳累,横竖有管事的呢。”
说着顾太太就叫丫鬟:“去,把方才炖的雪耳莲子羹拿来,这样天气最好润了。”顾澄忙止住顾太太:“娘,儿子并没有瘦,只是结实了,今儿回来早些,是想寻娘说说话的。”丫鬟已经端来雪耳莲子羹,顾太太吹一吹那羹这才把碗端给儿子:“先喝了这个再说。”
感觉到娘的眼一直在自己身上,顾澄笑一笑把那羹喝干才把碗交还给丫鬟:“娘,儿子今儿来寻您,是想和娘说说媳妇的事。”一提起这个,顾太太的脸就沉下来,开口想抱怨几句,但想着这有人听见又要来劝了,于是把脸端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退下去,顾太太又望着里屋:“二奶奶,你先去厨房瞧瞧晚饭好了没。”顾二奶奶本想在里面悄悄地听他们母子要说些什么,但既然顾太太已经点了自己,也只得从里屋走出对顾太太道:“婆婆,今儿的晚饭还是预备炸鹌鹑?”
见了心尖尖上的儿子,顾太太还怎会再惦记媳妇,挥手道:“你历来细心,就照你说的备。”顾二奶奶扯一下唇角,这婆婆的偏心果然还是毫不遮掩。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顾太太才道:“儿啊,我晓得你娶了这么个人回来委屈极了,原先呢她还有些柔顺可取,可自从你受了伤,她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身上的柔顺全都没了,还不来服侍你,更可恶地是,竟然还顶撞我。这样的媳妇瞧着是要不成了,儿,再等过个一两年,她又无所出就休了她再给你娶房好的回来。”
听到娘话里对守玉的诸多埋怨,顾澄心里涌起的滋味一时也难以说清,顾太太见儿子不语,握一下他的手道:“儿,你别怕褚家会说什么,我还没怪他家把这么个女儿送来,不会侍奉公婆操持家务,反而顶撞人,儿,这种媳妇怎能要?”
顾太太说的斩钉截铁,顾澄叹口气,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娘,守玉她,也没那么不好,说起来,儿子也着实荒唐了些,她能这样对我已属不易。娘您对她未免苛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