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就大吵大闹起来:“我没钱!你帮人帮得好好的,一个月几百块钱你不挣,要自己开!你以为你有本事得很,我没那么多钱交给你去败!”
在童小安离开t县的时候,江子纯就预感到郑美莲不会给他拿一分钱,她只能想办法回娘家借钱。
但她的心里也很担心,娘家并不富裕,他们三兄妹上学,江子纯和哥哥都读完了高中,妹妹也上到了初三,繁重的书学费让他们家徒四壁。
然后江子纯的哥哥又结婚,又借了不少钱,对于一个纯粹的农民家庭来说,江子纯的父母已经很不容易了。
幸运的是,江子纯回去的时候,娘家正在发放治种稻谷款,他们这个村是水稻示范基地,每年都要培育水稻种子,价钱比普通水稻高五倍,但产量非常低,而且活儿十分繁杂,从育谷种开始,人们几乎天天泡在水田里忙。
谷种卖了后,分三批发放谷种款,江子纯回去的时候正好开始发放第一批,有一千块钱,父母把这钱全借给了她。
江子纯拿着钱回到镇上,童小安也来了,江子纯把钱递给垂头丧气的童小安,他惊喜不已,由衷地说:“还是你的父母好啊!”一千块钱,交房租用掉五百,剩下的五百块钱买桌子、凳子,还要买灰面,米粉,牛肉,肥肠以及各种调味品很快就花光了。
东西还没有买齐,钱却没有了,童小安跑到对面的杂货店里赊来了锅碗瓢盆,就这样开始了创业,不能说是创业,是要想办法先养活自己。
条件非常艰苦,连自来水都没有,童小安赊来一担水桶和一个大塑料盆,每天到附近的井里去挑水,一天要挑七、八挑。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始营业了,童小安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忘记买铝锅了。
卖米粉需要三种调味汤,也就需要准备三口锅来装,但童小安忙东忙西,把这事忘了。
对面的杂货店还没有开门,江子纯只好到左邻右舍家里借锅,大家都很爽快地借给了她,江子纯把三口锅拿回来,童小安这才把米粉调料熬上。
小街上很多东西都买不到,每过几天,童小安就要到城里去进货,这时候,就只有江子纯去挑水了。
小镇上没有卖米粉和小笼包子的,开头几天生意非常好,但是他们做得不好,包子面没有发起来,死板板的,馅也没有包严,顾客一边吃,一边就漏了,米粉的调味也不正宗,童小安自己吃都觉得难以下咽,吃饭的人一天比一天减少,半个月后,就门可罗雀了。
童小安以前是做中餐的,没有做过小吃,他以为那个很简单,真的做的时候才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很简单的,他这时候才明白老年人经常念叼的那句话:“捡狗屎都离不了要拜个师!”
营业额不断下滑,童小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一筹莫展!
有一天,下午三点过了,他们才卖了三十多块钱 !
江子纯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恨不得伸出手去,把他们拖进来吃饭!
站了很久,没有一个人进来!
江子纯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来,发现童小安没有在店里。
江子纯走进里屋,这实际上是一间屋,从中间隔开,外面是饭店,里面就是寝室。
江子纯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童小安睡在床上,她走过去,只见童小安在哭!
她的心揪紧了!
江子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童小安的手,把他拉起来,紧紧地抱住他,说:“没事的,你不要着急!”
她知道她的安慰很空洞很苍白,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这时候,她只恨自己没用,不能给童小安帮上什么忙,不能为他分担忧愁!
童小安哽咽着说:“生意这么差借你妈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得起?还欠杂贷店一百多块钱”
江子纯说:“你别急,慢慢来,就算开不走了,不开了,我们俩人去帮餐馆,你一个月挣三百,我挣一百,要不了半年,也能还清了!”
童小安说:“如果能找个师傅就好了,只有找个师傅才把生意做得起来,要不然,我们真的就只有关门了!”
江子纯想了想说:“童小玉的门面不是要到期了吗?请她来教我们啊!”这句话提醒了童小安,他顿时振作起来:“对,我明天就到a县去。”
*
童小玉的房租到期了,房东说他们一天都吵吵闹闹的,果然不租给她了,没奈何,她只有不开了。
徐绍林和童小玉把东西搬到童小玉的外婆家去。
郑木匠的儿子们已经全部长大成人,郑东林的女儿五岁了,因为郑东林没有多大出息,家里的日子始终过得紧巴巴的,郑东林的女儿长这么大就没有买过几件新衣服,身上穿的都是别人送的。
郑东林也不会教孩子,主要是他母亲在教,郑王氏本来就没有什么文化,又重男轻女,能把孩子教成个什么样子?
郑西林照样在街上做生意,有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两人见了面,觉得还不错,就把婚定了。
郑南林照样操社会,只是郑木匠再也不夸他的三儿能干了,郑南林找得到钱就在外面操,没钱了就回来伸手要。
如果郑木匠不给,他就拿出一把尖刀,当着父母的面,把刀子从手腕处一直戳下去。
老太太看着那刀渐渐进入肉里,渐渐渗血,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喊老头子:“怎么办哇!怎么办哇!”
她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几个钱交给郑南林去乱操,想喊老头子阻止,只是郑木匠又哪里阻止得了!
郑南林把刀一直往进戳,终于戳穿了,把自己的手定在了桌子上!
郑东林的女儿跑过来看见了,吓得哇哇大哭!
郑木匠喊老婆子:“给他!快给他!”
老太太眼泪汪汪的:“那是我们的棺材本啊!”郑木匠说:“给他!我们以后死了,烂席子一裹,扔到山上等野狗拖了就完了!”
郑南林听着父母的话,面无表情,毫不心软。
看见母亲拿出钱来,他“噌“地把刀子从手和桌子上一起扯出来,把钱装进包里,进屋找了一块布,胡乱往手上一缠,出去了。
郑南林也交了一个女朋友,是和他一起操社会的一个哥们儿的妹妹。
当郑木匠告诉老太太,郑西林和郑南林都有了女朋友的时候,老太太说:“那赶紧分家,把他们两个分开,分了家我就不管他们的婚事了,要不然,办这两台酒席下来,我们要带一屁股的债!”
于是把两个儿子喊回来,又通知郑美莲下去主持他们的分家仪式。
于明浩反对郑美莲去给他们分家,说:“你是嫁出来的女儿,不应该管娘家的事,他们那个家不是那么好分的,搞得不好,你这一次会把你娘家人得罪完!”
郑美莲说:“不得,我说什么几个兄弟还是要听。我不回去怎么行?我妈和我爸爸没有那个能力分家,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喊我回去了。他们年纪大了,只有我还能给他们帮得上忙,我不管哪个管?”
于明浩冷笑着说:“嗯嗯嗯,你能干得很,那你快去快去,趁现在路空。你实在要去,那我只有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以后如果你和你的兄弟们闹翻脸了,那可是和我于某人无关!”
分家当然不是那么好分的,郑木匠的几个儿子已经全面继承了他们母亲的衣钵,什么都要争,处处都想占小便宜,吃不得一点亏,你多了,我少了,闹得不可开交。
郑美莲一心想给父母多争点,但是郑伟林又还没有女朋友,和父母住在一起,郑西林郑南林自然不服,认为姐姐偏袒小兄弟,于是吵啊,闹啊,骂啊,分不下来,把队长和村长都惊动了,才终于分了。
只是这一分,如于明浩所说,郑美莲和兄弟们的关系就僵了。
分了家后,郑西林和郑南林结婚果然没有要郑木匠老两口操心,他们的亲家和亲家母帮他们操持了。
郑王氏得意地对郑木匠说:“老头子,我说分家没有错吧?”夫妻俩暗暗欢喜,他们只要把钱省下来了,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呢!
童小玉的餐馆开着的时候,几个舅舅几乎隔天就要轮流着来,只要是逢集,一定会有一个、两个,甚至三、四个舅舅都到店里来,除了小舅郑伟林来了会帮着洗洗碗、扫扫地,其他三个舅舅都是不做活的。
三舅郑南林连自己吃了饭的碗也不洗,还对郑伟林说:“老幺,你的手不沾油,把我这个碗也洗一洗,等我长到你这么大就给你还情!”
他们帮不上忙不说,还把桌子占着,有吃饭的人进来也不起身让,本来店就小,别人看看没地方坐,就转身走了。
童小玉心里很急,但是不便说,郑美莲一直教育她要尊敬长辈,虽然舅舅们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也是长辈,不可以得罪的,她很希望舅舅们能够跛子进医院——自己自觉(治足),但是除了郑伟林,别的舅舅们仿佛都懂不起,没有人理会。
那徐绍林也是个爱热闹的,巴不得和几个舅舅热热闹闹地聊天,展示一下他自以为不错的口才。
只有童小玉一个人干着急,她还不敢表露出她的着急,舅舅们到了,她先赶紧给他们一人冒一大碗米粉,再一人端一笼包子,舅舅们的味口很好,基本上都要吃两笼。
中午还要好酒好菜地招待,下午又给他们冒了米粉,端了包子吃了后,他们才告辞走了,走的时候童小玉又给他们装三笼包子让给外爷外婆和大舅舅上学的女儿带回去。
不过外婆上街的时候说并没有看到舅舅们提包子回去,童小玉很奇怪,后来问小舅舅,郑伟林说,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郑南林就开始吃,郑东林、郑西林都不服,于是就抢着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吃了两个!”
童小玉无可奈何,只有给他们尽量多装一些,希望他们吃不完的时候,外爷外婆能多少吃一点。
*
童小安到a县的时候,童小玉正在把东西往外婆家搬,童小安说了情况,童小玉马上对徐绍林说:“你把剩下的东西搬到外婆家去,我给哥哥帮忙去了。”
两人到t县的时候,江子纯喜出望外地出来接着了,童小玉也不歇气,马上就开始教童小安炒米粉调料,教他发面,做小笼包子馅。
童小玉说:“包子一定要做得一样大,不能大的大,小的小,米粉和面条不一样,要汤多油多。”
童小安学得很快,只是手无定准,包子的大小始终把握不好,做的时候看着一样大,蒸出来那差别就大了,一点也不规范,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去买了一杆称,一个一个地称,称够八个了放一边,再称第二笼。
童小玉和江子纯笑得不行,童小玉说:“你这样做,一天能蒸几笼包子哦!”第三天,徐绍林和他们的小舅舅郑伟林来了!
两人一人骑一辆除了铃子不响、全身都响的破自行车,早上从a县出发,骑了十多个镇,一边走一边问,等走到他们这个小镇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两人一共骑了一百多华里,骑到中途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把他们一身淋得透湿,下大雨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停下来,骑到后来又是红火大太阳,又把一身衣服晒干了!
童小玉怕徐绍林会做出对童小安不利的事情,第二天就赶紧和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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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玉把东西放在外婆家,其实等于送给外婆了,显然不可能搬回c县去,东西不是很值钱,又路途遥远,请个车子拉,运费就要好大一笔。
外婆本来也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看见童小玉把桌子、凳子、碗、盘子都拉来放在她家,心里也知道这些东西要归她了,脸上就布满了笑容,说:“都拉来,放在我家就是了!”
不过她还是担心童小玉会来把这些东西拉走,当天晚上,她就喊:“老头子,快来,把这张好桌子搬到阁楼上去藏着,还有这几个凳子,都还有点新色,再选点好碗、好盘子,都放阁楼上去!”
郑木匠说:“算了吧,小玉来搬的时候看到少了就不好了!”
郑王氏冒火了:“算了,算了,算了!喊你搬点东西你恼火得很!这么多的东西,少几样她知道啥?她就算知道了,我说她只有这么多,她敢把我怎么样?快搬!喊你搬你就搬!废话多得很!”
郑木匠怕老太婆总这么大声嚷嚷,把几个儿子惊动了,还不一窝蜂进来给抢了,那就更没有办法给童小玉交差了,只好按照吩咐,把老太婆选出来的东西搬阁楼上去藏着了。
他们忙着搬的时候,没提防郑东林的女儿看见了,小姑娘回家跟她爸爸说了,于是郑东林也来搬了一张桌子,几个凳子。
郑南林回来看见大哥屋里多了一张桌子,得知是童小玉放在这里的,马上也去搬了一张到他屋里去了,还振振有辞地说:“我是她舅舅,娘亲舅大,这句话说的就是舅舅才最大,她不认她妈可以,但不能不孝顺我这个舅舅,我端她一张桌子是给她面子。”
郑南林上街跟郑西林说了,郑西林虽然在街上租的房子住,但他说老房子也需要一张,于是也搬了一张。
其他的盘盘碗碗,几弟兄都赶好的拣了收走了,堆在那里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
徐绍林见饭店里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对童小玉说:“我们回去准备结婚的事情。”
童小玉现在一点也不想和徐绍林结婚,和徐绍林认识了这么久,她已经深感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结了婚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但是,她不敢不答应。
她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她的心事,不敢把徐绍林威胁她的那些话告诉别人,如果这话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母亲脾气火爆,一定会大吵大闹。
徐绍林说,她妈妈爱骂人,他把妈妈的舌头割了,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童小玉一想到妈妈没有舌头,急得说不出话的可怖情景,她的背脊就一阵一阵地发麻!
为了保护家人,她决定和徐绍林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