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他,逼人的眸光甚至不容他有一丝半点的怀疑,“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是意外。我也迁怒过他,后来才理解到他内心承受的痛苦,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他年轻的时候开朗、幽默,很有担当。”
“担当??”李飞打断李维民的话,冷笑一声,他飞快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上面他的父母抱着婴儿时期的他,只是父亲的部分已经被剪掉了。
李维民接过这张残缺不全的全家福看了看,一边端详一边叹息,“当年你外婆竭力反对他们的婚姻。他们偷偷领了结婚证,没有办酒席。你妈妈牺牲后,你外婆把你带回东山,不让你爸爸见你……”
李维民一边说着,脑海中一边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当时的他还十分年轻,在雨夜里匆匆赶到李建中的家中,李建中打开门让他进去,那个老式居民楼的房子里,除了一些光秃秃的家具,已经看不出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李建中站在客厅里,一旁放着一个旅行包。
李维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问道:“飞飞呢?”
李建中冷冷道:“被他外婆接走了。我一会儿就走,我要的东西你拿来了没有?”
直到那一刻,李维民仍然在拦着他,“建中,你这是胡闹!我们缉私局会为素娟报仇,不需要你……”
“你们怎么报?”李建中打断他的话,悲愤而悲切,“他们在香港,你们能去香港抓人吗?”
“我们和香港海关、香港警方都有合作。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凶手绳以之法,你的责任是好好把飞飞抚养成人。”
听到飞飞两个字,李建中一身冷硬慢慢卸去了些许,他苦笑道:“飞飞的外婆不这么想,她希望飞飞这辈子都不要再见我。”
李维民立即道:“我去劝她……”
“不用。”李建中摇摇头,“这样也好,我可以没有负担地去给素娟报仇——我要的材料你到底拿来没有?”
“那些材料都是机密,我给你就是违反组织纪律。”
李维民的挣扎当然不只是因为纪律,李建中懂,却装作不理解他,脸色重新冷硬起来,“你以为没有你的材料,我李建中就找不到杀害素娟的凶手了吗?从今天起,李建中已经死了,我现在叫赵嘉良——”
他说着从一个柜子上拿起一个大信封,“这里面都是我和素娟的照片,我的部分……我都已经剪掉毁掉了。”
李维民不敢置信地接过信封打开,震惊地查看着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残缺不全的照片,甚至就连唯一的全家福,夫妇俩抱着小李飞,原本笑得灿烂爽朗的李建中的部分,都已经被剪去了……
他的决绝让李维民说不出话来。
李建中却好像早就已经从缅怀过去中走出来,跟从前生活在这里的男主人诀别了一样,冷定、淡漠而毫无感情地跟他说:“我希望你帮我把我在政府、银行、单位等部门的痕迹都抹掉。这样以后我还有机会回来见儿子。”说完又叮嘱道,“如果我有意外,你就是我儿子的父亲。”
李维民眼中倏地一阵酸涨,仿佛被灼热的液体灼伤了,他死命瞪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沉重地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告别。”
李建中毫不动摇地看着他,逼他作答道:“答应我。”
“我答应你。”良久后,李维民郑重其事地对他承诺,“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李飞,等你回来。”
李建中面上轻松了点,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临出门之前,却低低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在李飞这里看到那张残缺不全的全家福,像是讽刺,更像是一种说不清的悼念,李维民不禁红了眼眶,却什么都没跟李飞说,只摘下眼镜搓了把脸。他把照片还给李飞,看了看表,站了起来,“回家吧,不用再躲着我了。”
李飞连忙跟着站起来,抓住他民叔怀念过去感情动容的时候,趁热打铁地提要求,“别再让那个马雯跟我了。”
李维民却没给他面子,“让她保护你,是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