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后的衣服,不敢发声。
姜青天强忍心慌,在黑暗中摸索着。
“失火了!”一打开房门,楼梯间回荡的尖叫声马上传来。
心头惊惧更甚,她用力咬唇,不敢让小煊察觉。她单手抱住小煊,扶着墙壁,目不见物的恐惧,让平常走惯的楼梯变得漫长无止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强悍地钻进口鼻,钻进毛细孔,让人忍不住呛咳起来。
鲍寓的住户慌忙逃难,有人不断从她身边奔过,她好害怕,怕动作太慢,她和小煊都会逃不掉。一时心慌,脚下踩了个空,失去平衡的她狠狠往前扑跌。
情急之下,她只能用双臂护住小煊,任由自己摔倒在地。幸好只踩空一阶,高度不高。
后方的人没看见,等踩到她时已收势不及,急忙大喊:“等一下,后面的别来,这里有人摔倒了!”那人是个欧巴桑,赶紧拉起她。“没事吧?”
姜青天无暇回答,她只顾着摸索怀中的儿子。“小煊要不要紧?”
“没事,小煊不要紧。”黑暗中,坚定的童语安慰着她。
“快走,先出去再说,别挡路!”被挡在上方的人焦急喊道。此时,远处传来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刺耳的声响,宛若天籁。
姜青天不敢松懈,赶紧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下楼。当看到一楼大门时,强撑的身子整个虚脱,让她差点软跪下来。
“有人出来了,快!”闻讯赶来的邻近居民站在门口,见有人下楼,急忙拉了出去。
消防车的车灯照得整个巷道亮晃晃的,姜青天眯着眼,被人拉出公寓,脱离险境,她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小煊,没事了”姜青天低头安慰,所见情景却让她停了呼吸小煊的右半脸整个是血!
怕她担心,姜煊强忍恐惧,扬起笑容。“小煊不痛”
那强颜欢笑的表情,像把槌子重重击在她心坎上。她整个人慌了,紧抱着他,踉跄而奔,冲向救护车,嘶声大喊
“我儿子受伤了,帮帮我,谁快来帮我”
理事长室里,气氛很僵。
“这笔费用是你签核的,你却不知道用途?”温洛的眼神淡淡一扫,没有板起脸,也没有怒目而视,却让总务长的汗不断自额头滴落。
在连续被问了三个问题都答不出来时,也难怪他吓得有如大难临头了。总务长掏出手帕猛拭汗,心里不停咒骂。姜青天没事今天请什么假?他每天经手的东西那么多,哪记得住啊!
“你让他好好想嘛!”艾文打圆场,忍不住同情起总务长。
温洛正要开口,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抱歉,我先接个电话。”他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我是洛恩,请说。”
“董事,不好意思打搅您,我是保管组的朱婷,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没关系,什么事你说。”他记得她,坐在青天旁边的位置。
“是是关于宿舍的事。”朱婷迟疑开口“因为有个同事有急用,想申请员工宿舍,但宿舍现在都满了,只剩下您隔壁那间,我看理事长好像都没有在住,我是想说,不知道能不能让给那位同事?”
原本那栋宿舍是安排他和艾文一人一户,结果艾文跑去外面自己租房子,只剩下他,为了避免被人打搅,他也就让它空着。但若有人有急需,他没道理霸着不放。
“没问题,我会跟理事长拿钥匙。”他直接答应,突然想到,顺口一问:“是谁有急用?”
“出纳组的姜青天,她家昨天失火。”
下了计程车,姜青天看着眼前的透天小洋房,只觉身心俱疲。
原本只是小小的火灾,没想到后来却引起气爆,火势变猛,五层楼高的公寓就这么付之一炬,包括她所有的家当除了随手抓出来的皮包外,里面有简单的证件和三千多元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她本想先暂住旅馆,但想到很多东西要重买,房租、衣物都是笔大开销,而且她也没办法丢下受伤的小煊去找房子,加上这件事她不敢告诉母亲,没办法请她帮忙,想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住进员工宿舍。
即使让她却步的考量仍在,但当被逼到走投无路时,她已无从选择。
“这是我们的新家吗?好漂亮哦!”握在掌心的小手兴奋摇晃。
姜青天低头看他,那被绷带遮了右半眼的小脸,让她心疼不已。伤口缝了三针,就在右眼上方两公分的位置,要是再下来一点天!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会不会痛?”她蹲下,轻柔地拨开他的额发。还好那时她和小煊搭救护车及早离开,听说后来气爆,四散的玻璃碎片击伤不少人。
“不痛。”姜煊摇摇头。“我这样好像虎克船长哦!”“小煊是彼得潘,勇敢又聪明。”她亲了他脸颊一下,站起身,牵着他的手,提着新买的简单衣物“我们进去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够倒楣了,老天爷应该不会忍心再对她多加磨难。
走上门前矮阶,她伸手摸了摸门边的信箱,狐疑蹙眉。奇怪,朱婷明明说会把钥匙放在信箱里,怎么没有?她不死心,踮起脚尖张望,信箱里空无一物。
此时,大门开了。她堆起笑,正要打招呼,在看清站在玄关里的人时,笑容顿时僵凝脸上。
“艾文把钥匙弄丢了,”温洛看着她平缓道,不见惊讶的表情,好似早知她会来。“我没钥匙可以放信箱,只能明天请朱婷再打一份给你。”
姜青天白着脸,思绪急速运转,马上明白难怪她打手机给朱婷时,朱婷没马上答复她,隔了几分钟才兴冲冲地回拨给她说有空的宿舍。
早知道朱婷是去调度这间房子,她打死也不会住进来的!
温洛隐带担虑的视线在她身上迅速掠过,除了有些疲惫外,安然无恙的模样,让他放下心来。眼一瞥,发现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
见他看他,姜煊扬起腼眺的笑容。“叔叔好。”
“你好。”温洛半弯着身子,和他平视,微笑打招呼。“你几岁?叫什么名字?”那缠住半脸的绷带,看起来好严重。
他们的对话,把姜青天震离的心神瞬间拉回。
“他四岁,叫小煊,火宣煊。”她急忙开口,把小煊拉到身后,背已沁出一身冷汗。她不禁要庆幸小煊缠着绷带了,否则那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五官,铁定瞒不了他。
姜煊抬头看向母亲,心思细腻的他没马上反驳,他只是眨眨眼,看看她,又看看温洛,视线不停在两人之间轮转。
对幼儿成长没概念的温洛,分不出四岁和六岁的差别,他站起身,看到她身后空无一人的情景,眉心聚起。“你先生呢?”
“他在处理善后,让我们先过来。”又是一阵冷汗狂冒。
姜煊听到,大眼又眨了眨,视线停在温洛身上的时间更久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这么急着处理吗?让妻儿拥有安全感才是重要的吧!温洛觉得不悦,却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我帮你们开门。”他转身走进屋内。
他没再追问,让姜青天松了口气。牵着小煊走进,她突然忆起他不是没钥匙,要怎么开门?
她的疑问马上获得解答,只见温洛掏出一张信用卡,插进门缝。她心陡地一紧,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帮她开门,连同她的心,也一起打开了
“好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门已应声而开。
“好厉害哦!”没见过这种神乎奇技,姜煊拚命鼓掌。
温洛轻笑,觉得这小男孩可爱得紧。“改天教你。”
“好。”姜煊仰头看他,一脸崇拜。
看着这一幕,姜青天觉得有些恍惚。如果当年她对他说了,他们父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吗?
“你还好吗?”温洛关怀问道。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不放心。
经历火灾这种意外,她所表现出来的平静,是已经平复了?还是强撑出来的?她从以前就是如此,他不禁有些气起她的个性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葬身火场,他的胸口就像被撕裂般疼痛。
“还好,只是有点累了。”她虚弱道,她没力气再去武装自己了,现在的她只想逃离。“我们先进去了,谢谢你帮我们开门。”她轻揽着小煊的肩头,走进房门。
她的客套,让温洛忆起自己的定位。她就算要诉苦、要示弱,也是对她的丈夫,然而那个人,真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吗?这个念头一起,让他的心倏然抽紧。
突然,姜煊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叔叔,我以后可以常常去找你玩吗?”
姜青天惊讶地看着那张闪着灿光的小脸。小煊向来很听话,不曾这么随便缠着一个人,何况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温洛怔了下,隐下心里的失防,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如果我有空的话。”当年他若冲动一些,这幸福的家庭将会是他所有。察觉到这样的想法带着妒意,他急忙敛下。“晚安。”颉首告别,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子。
见他离开,姜青天赶紧开灯进屋,房门关上,马上蹲下直视姜煊。“小煊,答应妈妈,别去烦叔叔,知道吗?”
姜煊低头,没有答应,好半晌,才抬头看她。“我想爸比。”
那清澈的眼,直直地撞进她的心。他知道了姜青天捣唇,泪无法抑制地涌上眼眶。
这么多年,不管多苦她都没有哭过,然而紧绷的情绪在昨天的恐惧已届崩溃边缘,加上方才的情绪煎熬,这简单的四字,轻易摧毁了她的自持。
从没见她掉过泪的姜煊开始慌了。“妈咪不要哭,对不起,你不要哭”
听到他的话,还在打转的泪马上掉了下来。错在她,为什么说对不起的反而是他?她想起那张照片,她唯一的照片,焚毁在那栋公寓里,她连这张照片都没有了
紧锁的心门像被打开了,她虚软地跪坐在地,掩脸痛哭,哭得难以自已。
姜煊小小的臂膀拥住她,咬着唇,脑海浮现温洛的笑脸。叔叔的手好温暖,他是爸比吧?爸比回来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