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船之间慢慢拉开差距,须臾游出数里,背后的渔舟喧哗之声已几不可闻了。黑龙游动之际头尾摆动如写“之”字,江朔双手死死抓住剑柄,半骑半挂在黑龙身侧,眼睛被江水激得睁不开,但觉浑身骨痛欲裂,几乎要被甩下去,万幸巨鼍不再下潜,只在水面上游动,江朔才得以将头探出水面呼吸。那白龙看来受惊不小,竟不知潜水趋避,只是一味向下游游去,一对背鳍露出水面成为黑龙追踪的最佳目标。
黑龙正全力追逐之际猛地在江心停了下来,江朔猝不及防,险些跃过黑龙的脑袋翻入水中,他急忙用左手抠住黑龙脖项上的鳞甲间隙才稳住身形,然而黑龙却未再转头咬他,它正如临大敌的望着前的江面,那双如龙脊的背鳍不知何时消失了。
江朔在稍稍仰起身举目四望,但见江水淼淼,四周除了水就是水,不知岸在何处,也不见沙洲、小岛。
原来适才盗众围捕黑龙之地乃是鼍龙的栖息地,不但江水不深,且四周多有沙洲,一旦黑龙登上四周沙洲,那白龙便奈何不得黑龙了。因此白龙方才负伤之际便假装惊惶逃窜,将黑龙引入这片开阔水域,只恐黑龙不来追逐,这才在水面露出双鳍做指引,否则黑龙虽然凶悍但毕竟不是鱼类,单论游水如何能追赶得上鱼王?
黑龙再次漂浮在江面上,只是这次不再如方才那般有恃无恐,在江面上警惕的左顾右盼,只是此处江水深阔,白龙不知遁去了哪里。江朔心里只盼白龙已就此遁走了,以免为黑龙所害,又想到若白龙真遁走了,只怕接下来黑龙就要对付自己了,自己人小力孤,在此江面上一人一鼍只怕要大大的不妙,又盼着白龙不要真走了才好。
他正胡思乱想间,黑龙猛地向左摆动,江朔只道是黑龙要转头来咬自己,却忽然感到一阵巨震,原来白龙这次游到远处再猛冲而来,经过长距离的加速,这次袭来的速度快了许多,黑龙虽勉力避让,让开了胸腹要害,终究慢了半拍被白龙刮到右侧腹,若在平时,这一撞也奈何不得皮糙肉厚的黑龙,但此番黑龙左腹已受了重创,白龙虽撞在右侧,但牵动伤口,也痛的嗷嗷怪叫,白龙冲跃之势甚健,击中黑龙后其势不减越入空中,白龙离水之后在空中全无防备,那黑龙随即跟着跃起张开巨口,电光火石之间“咔”地咬住白龙的身体,两龙复又重重跌回江中,白龙甫一入水,立刻扭动身体想要脱出鼍口,黑龙在游水的功夫远不如白龙,白龙入水之后便似气力增加了数倍拽着黑龙向前,黑龙一招得手便咬定不放,任由白龙拖拽前行。
这一撞,一跃,一坠将七星宝剑从黑龙体内震出寸许,不似方才插得那样牢固了。江朔挂在剑柄上但觉左右晃动,似乎随时要脱落入水,然而他不会水性,只能当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剑柄。所幸剑柄上包裹着鲨鱼皮,非常粗糙遇水亦不打滑。江朔牢牢握住鱼皮裹手,才不至于被甩脱。
江朔握住剑柄,牵动插入黑龙体内的长剑不住颤动,那黑龙吃痛不过,猛地向左甩头,要撞江朔,却也不肯松口,仍死死叼住白龙,白龙被它甩得只一偏,仍然奋力前冲欲甩脱黑龙,黑龙被它一带便撞不到身侧的江朔。如此一鲟一鼍一人互相赘在一起不得脱身。
那黑龙之齿虽利,白龙生了百年鳞甲亦厚实无比,且在水中白龙滑溜得很,黑龙堪堪咬住却无法穿透鱼鳞,而白龙想要挣脱鼍口却也不能,二龙如此在水中僵持不下翻滚着向下游冲去。
江朔忽觉身侧多了一件事物,眼角余光望去似是一截浮木,他努力眯起眼睛向上看,浮木上竟还站着一个人,此人身穿白色曲领大袖长衣,头戴平头软幞头也是白色的,在夜色中甚是显眼,此人忒也得奇特,危急之际江朔仍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此刻江潮正起,水流极快,此人只立于一截浮木之上,浮木在江上随波逐流,按说不一会儿就要落到后头,却偏偏浮木和双龙齐头并进,没有丝毫落后,二龙摇头摆尾在水中游动,搅得江水翻涌,那人立在浮木却毫无颠簸之感,看不出如何用劲,浮木却破浪前进其势甚迅。那人看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信手背在背后,一副云隐逸士打扮的衣衫之上更是一个水滴都没溅到。他望着江朔也甚是奇怪,道:“小兄弟,好兴致啊?深夜出来骑鼍龙玩?它黑白二龙自去打斗,你挂在边上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