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心中委实气忿不平,语气坦荡道:“不过是一个三明治,今天早上车赫凡放在我桌上,说是请我吃的。如果你想吃,尽管拿去吃,我不在意啊!”“承认了吧!他请你?好端端他干嘛请你?他为什么不请我?为什么不请班上其他同学?”奚心瑷哭丧著脸,劈哩啪啦骂起来:“枉费我对你比对亲姐妹还好,你明明知道我对他你、你真的好过分!”
“心瑷,你想太多了!”汪羽璇捺著性子解释。“我们只是刚好都一大早到教室,恰好碰面就聊了几句一个三明治不代表什么吧?”
“是吗?他把写得那么详细清楚的考卷借你,平常却宝贝得谁也不给看,他却肯借给你,这也不代表什么?!”
“心瑷”汪羽璇看着奚心瑷失望暴怒的神情,也难过得解释不下去,毕竟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车赫凡这么做究竟“代表”什么?
“算了!今天我总算认清你的真面目。”奚心瑷怨毒的眼光继续朝她射来。“利用一大早没人的时候跟他单独相处,这么高招的办法也只有像你这种心机超重的阴险女人才想得出来!”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汪羽璇觉得自己好无辜,又伤心好友对自己恶言相向。“只为了一个外人,你就对我怒目而视,是想跟我绝交吗?”
“对!绝交就绝交,我讨厌人家假惺惺!口口声声说对这样的男生没感觉,私底下却偷偷摸摸勾引他!真不要脸!”奚心瑷口不择言乱骂起来。
“你、你越说越过分了!”汪羽璇痛心地握起拳头,尽量保持正常音量。“心瑷,我好难过,为了一个外人,你连好朋友都不要了?”
“谁是外人?对我而言,他是最重要的!”奚心瑷流露深藏内心许久的感情。“任何想跟我争他的人,就是我最大的敌人!你当然也不例外。”
流著眼泪,奚心瑷顾不得还有课要上,忿然转身离开教室。
汪羽璇傻了,她没想到奚心瑷对车赫凡不仅是偶像崇拜而已,她似乎真的很爱他,真的把他当成今生唯一的真命天子了。
懊怎么办?如果想保有这份友谊,势必要离车赫凡越远越好。
汪羽璇理智的马上做下决定,若要在车赫凡和奚心瑷中两者择一,当然奚心瑷的友谊比较重要!
闭上眼,汪羽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知道奚心瑷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但是只要她了解车赫凡对自己没有意思,久而久之她仍会继续跟自己做朋友,也就是说要恢复往常,就是离车赫凡越远越好。
对!从今尔后,离他越远越好。
汪羽璇断去一丝一毫对车赫凡不该有的绮想,认定他是奚心瑷的心上人,好友的心上人她当然不许有不该有的情愫!
汪羽璇每天上学、放学的路程都比其他同学长。
因为,汪家从离学校很近的天母高级华厦,搬到地处偏远的平价住宅区,在羽璇父亲开设的“欣荣成衣厂”倒闭之后,汪家母女从贵妇与千金小姐彻底贬为占社会大多数的中低层阶级,失去华衣美馔,却换来平淡平凡的简单幸福。
随著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汪羽璇慢慢喜欢上这样的简单平淡,只要债主不来恐吓逼她们还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其实很甜美。
每天下课后忙完打工,汪羽璇必须辛苦转两班公车才能到家。
尽管回家的路程辛苦,她的心情还是特别轻松愉快,只因为家里有最疼爱自己的母亲等著她。
“妈!我回来了。妈”汪羽璇一进家门就忙不迭大喊,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的家庭,她知道母亲需要自己的陪伴和支援。
“女儿啊,晚餐弄好了在厨房,赶紧趁热吃吧。”汪母的声音从小绑楼上传下来,还传来脚踩缝纫机的吱吱声。
“妈,你也下来吃吧!等吃饱了再继续做啊。”汪羽璇放下书包,跑到小绑楼的楼梯间喊道:“我在厨房等你,我们一起吃!”
“不用啦!妈在工厂已经吃过晚饭了,今天厂里有活动,我多拿了一个便当当晚餐,厨房里是为你煮的,赶紧趁热吃。”
“妈下来陪我吃嘛。”汪羽璇心疼母亲的辛劳,她不确定母亲是否真的吃过晚饭,有时候她为了省下更多菜钱让女儿吃好一点,常常藉口已经在工厂吃过而省去自己那份。
“乖女儿,别吵妈妈赶工,赶紧去吃饭。乖唷!”
汪羽璇眼眶灼热地走进厨房,打开瓦斯炉上温热的锅子,里头是她最喜欢的炖牛肉饭,浓浓肉香窜进鼻子里的瞬间,滚烫的泪珠终于抑不住掉下来。
对母亲的心疼与哀怜在这一刻毫不保留地倾泄。
虽然在家变发生的时候,她已经答应母亲以后不随便哭泣,只是汪羽璇真的没办法在突来的厄运之后马上变得坚强,如同她敬佩的母亲。
汪母在丈夫生意失败跑路之后立即自力更生,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唯一的女儿,她丢下富太太养尊处优的崇高身段,马上找到一家成衣工厂,从小作业员做起。
她接受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到原点,彻底忘掉自己曾是一家大成衣厂的董事长夫人,她不恨背叛自己和女儿的可恶丈夫,无论吃再多苦、受多少嘲笑都无所谓,只要她的女儿可以安然读完高中,再顺利升上大学,什么样的苦难她都会吞下去,只求女儿能在社会上堂堂正正地做人。
吞下母亲一针一线换来的饭食,汪羽璇眼泪一颗颗落在餐桌上。她恨自己不能帮助母亲,恨自己为什么刚好卡在不上不下的高三。
如果她已满十八岁,就可以休学去找份稳当工作帮助家计,要不就再小一点,她可以去读公立学校,至少省去昂贵学费。
母亲之所以坚持不中途转去公立学校,就怕不上不下的学历会妨碍她升学。为了拿到那张印有“崇智”的高中毕业证书,她们才那么辛苦地一天熬过一天,她宁可饿肚子,也不要女儿失去竞争的优势。
拥有这样为女儿牺牲也无怨无悔的母亲,汪羽璇说什么也不能一让母亲失望。
“女儿,牛肉炖得够烂吗?”汪母暂停手中工作,进厨房陪女儿吃饭聊天。“我炖了好久,还加了很多中葯材。你现在正需要营养,要多吃点喔。”
“妈,别老是顾著我。”汪羽璇关怀的眼神望住母亲。“我在学校里有的吃,真正需要补充营养的是你。来,我帮你盛饭,我们一起吃。”
汪羽璇飞怏起身盛了一大碗饭,浇上一大匙牛肉端到母亲面前。“这碗给你,趁热快吃。”
“哎呀,妈吃饱了,哪里吃得下?”母亲又把那碗饭推回女儿面前。“你多吃点,吃完了去复习功课,没事的话就早点睡,别熬夜熬得太晚,妈真担心你睡眠不足。”
“你自己还不是做到三更半夜?每天比我晚睡又比我早起,我才担心”想到母亲不眠不休工作,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蠢蠢欲动了。
“妈妈是大人了,以前也常熬夜打牌啊,现在只是把打牌改成做手工罢了,妈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你要上大学,妈又不必。”
“好啦:反正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你。”汪羽璇赌气把碗筷放在桌上,嘟起嘴。“不管啦!如果妈不陪我吃的话,我也不想吃了。一个人吃饭,山珍海味也没滋味了。”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拗,以后怎么办啊?”汪母被女儿闹得没办法,只好乖乖端起碗吃饭。“吃饭吃饭!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什么?”汪羽璇好奇地看着母亲。“是不是有爸爸的消息了?”
“我要那个衰鬼的消息做啥?”汪母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别管你老爸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是你的前途”
“前途?我在崇智念得好好的,就等著准备考大学,我不懂,妈说的前途是什么?”
“你还记得住在美国的杜叔叔吧?他前几天从美国打长途电话过来,提起你读书的事情。”
“哦?美国的杜叔叔?是爸爸以前开成衣工厂的那个合夥人吗?”
“是啊!就是那位杜叔叔,他现在美国东岸也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成衣厂,他太太和女儿前几年不幸意外过世,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在异乡。他想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先过去那边念书顺便陪陪他,他可以提供学费和食宿。”
“我一个人去吗?妈不跟我一起去吗?”汪羽璇有点不解,既然社叔叔愿意供她读书,为什么不让母亲一起过去,多一个人对他没有太大影响吧?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杜叔叔那么多。”汪母放下碗筷,叹了口气。“你杜叔叔也有说要我一起去,但是我怎么好意思?!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爸捅出那么大的楼子,人家愿意出力帮我们善后已经很够了。虽然杜叔叔一直把你爸爸当亲兄翟拼待,也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但我们做人总要知道分寸啊。”
“如果你不跟我过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我不要去美国,我要留在这里陪妈!”
“你这傻孩子,留在台湾跟妈过苦日子做啥?”汪母看着试凄的女儿,也红了眼眶。“趁年轻到国外多念点书,跟杜叔叔见见世面、增加社会经验,说不定会有很好的发展机会。羽璇,听妈的话,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不要!我不要考虑!”汪羽璇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我不要你一个人留在台湾!除非我们一起去投靠杜叔叔,不然我坚持留在这里!”
“你这孩子,怎么就没半点商量的馀地?”汪母既心疼又气恼。
“没有!就是没得商量!我要跟妈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
“唉你会让杜叔叔失望的。”
汪母眼中露出失落愧色,是对美国那位好友的歉疚。多年以来汪家的工厂一直承蒙他不计代价地帮忙撑持,没料到最后落得负责人卷款潜逃的下场
大人们的恩恩怨怨不方便跟孩子说,汪母只能拥住像小贝比扑进怀里的女儿,叹息摇头,将不能说的秘密一并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