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后。
杨汉文坐在公园里,对着两只狗耳提面命。
“你们等一下要看这边,这边。”他指了下相机。“拜托了狗大哥,只剩下最后几张了。”
狈儿对着他叫了一声,前脚踏上他的大腿,对着他洗脸。
“好,好,停一下好不好。”他左闪又闪,这只狗特别喜欢给他洗睑,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
一个礼拜前,他到阿茂开的宠物摄影工作室上班,每天就跟一些动物为伍,说轻松也算轻松,可说不轻松也不轻松,每天光伺候这些宠物大爷也够累人的。
其实,工作室里有专门照顾这些宠物的人员跟造型师,不过,今天跟他一起出来的阿辉因为尿急,先去厕所了,留下他跟这两只狗耗着。
“好了,乖乖待着。”他定到几尺外拍摄。
小时候,他就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拍,也喜欢拍人,但长大后他比较喜欢的其实是生态摄影跟建筑,室内设计摄影;生态摄影自从由格陵兰岛回来后他就放弃了,在他这个年纪如果想靠摄影赚钱,就得努力找客户,或是到学长开的一些写真馆、婚纱馆工作。
之前他有个学长到大陆开婚纱摄影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曾跟他说过,他退伍后可以到大陆找他,但杨汉文其实不大想往婚纱摄影这条路走。
在学时,他就曾在婚纱摄影店打工,做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很厌烦,因为他发现拍婚纱不能给他带来成就感,每次拍来拍去都是那些姿势、那些背景,他的兴趣不在拍人物,所以几经考虑后,他决定还是先到阿茂的宠物摄影工作室做做看。
虽然宠物摄影在某方面与婚纱摄影很像,但动物比较不会那么死板板的摆姿势,有时还能有些意料不到的画面出现,他希望作品中呈现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摄影一直是他的兴趣,所以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多方面尝试,在摄影工作室待过一段时间,也在有名的摄影大师身边学习经验,甚至得过几个摄影大奖;毕业时,他与几个同学一起开了摄影展,也得到不少的好评赏识,跟一些工作机会。
但因为才刚退伍,他不想让自己一下就太紧绷,所以来阿茂这儿帮忙,杨汉文计画在宠物工作室待一段时间后,就往建筑摄影、空间摄影的方向去走定看。
“好,很好,乖狗狗。”他对流口水带笑的拉不拉多称赞几句,让它们随性的东张西望,或是刨着草地。
突然,另一只黄金猎犬竖起耳朵,由趴着转而站起;杨汉文马上走向前,一早上的经验让他知道,这狗不耐烦想跑了。
他马上扑上前,抓住狈链,狗儿跑了两下,又被拉回来,旁边的拉不拉多踏上他的背,兴奋地叫着。
“好了,下来。”他推开拉不拉多,拍了下身上的草屑。
此时,一双腿来到眼前,他抬起头,就见马星龙叼着烟,低头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他。
“你怎么在这里?”杨汉文意外地说,这里离他的派出所有点距离。
“来找你。”马星龙蹲下身,吹口烟。
“找我?”杨汉文挥了下眼前的烟。
“最近小马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
“真的?”
“骗你干嘛!”他拉住一直想往前冲的狗。
“她最近怪怪的。”
“是吗?”
“她跟你很好不是吗?”
“没有。”杨汉文马上摇头,一看就知道马星龙来意不善,他才没那么笨中他的计,再说,他跟马星童严格来讲也称下上熟。
“那天她跟你关在房间里足足有十五分钟,你们谈什么?”马星龙直视他。
那天马星龙不在,大概是其它堂兄弟告诉他的。杨汉文小心地回答:“没有,我们在吃早餐。”
“说谎”马星龙吸口烟,又缓缓吐出来。“是很要不得的。”
杨汉文在他犀利的注视下,开始要冒汗了。“我没有。”
“来。”马星龙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草地上。
“干嘛?”他有不好的预感。
马星龙拿下烟,将烧红的烟头放在杨汉文手背上方一寸的地方。
“喂”杨汉文急忙要抽手。
马星龙用力压住他的手。“别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我没兴趣。”
“那你就勉为其难玩一下。”他笑笑的说:“你知道红宝石酒店的枪击事件吧!”
杨汉文没说话,只是僵在原地,手背传来烧热的感觉。
“你知道酒店里有监视器。”马星龙缓慢地说着。
完了,杨汉文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一开始都没人注意,因为当时很混乱,我们主要的焦点都放在那个枪手上面,不停不停重复看。”他耸耸肩。“结果你猜怎么了?突然有一天,带子快转的时候转过头了”
马星龙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他。
杨汉文瞄了眼香烟,灰黑的烟蒂已经烧得快掉下来了。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事,应该直接去问小马。”杨汉文说道。
“哈”马星龙大笑。“我真的很不喜欢你,小子,知道为什么吗?”
杨汉文来不及回应马星龙的话,因为两只狗不耐烦地在他身边磨蹭,忽然往前跑,他被拉得往前,被压在地上的手掌因冲力抬起,正好直接碰上香烟。
他倒抽口气,反射地甩开被马星龙握住的手腕,手背上被烫出一个烧红,一时间愤怒让他未加思索地挥出拳头。
马星龙没料到杨汉文会出手,所以毫无防备,脸颊结实挨了一拳,他的脸往左偏去,杨汉文的拳头因为作用力而引发疼痛。
这一疼,再加上马星龙让他打得由蹲而跌坐在地上,理智马上回到脑袋。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反射动作。”杨汉文因烟蒂的烫伤与拳头的摩擦撞击而下停甩手。
马星龙吐了口口水,口水上染着血。“你这小子还真带种。”他吸口烟。“我倒是看错你了。”
他站起身,杨汉文也站起来,一边还得不停控制狗儿。
“现在给你两条路走。”马星龙悠哉地吐口烟。“第一条路,老实告诉我你跟小马在红宝石做什么,如果你有骨气,坚持不说,那就选择第二条路,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阿文,你拍好了没?咦?怎么了?”阿辉由后头走上来。
“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了,你考虑考虑。”马星龙转身前说了最后一句。“我很快会再来找你。”
杨汉文没说话。
阿辉见警灿讪远后,问道:“怎么了,警察找你干嘛?”
“没什么。”杨汉文将狗链交给他。“剩下最后几张,拍一拍就可以收工了。”
阿辉还想再问,不过杨汉文已经走开。奇怪,到底什么事?
一整个下午,杨汉文都心神不宁,不晓得马星龙什么时候会窜出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惹到凶神恶煞了。
马家这一票人是怎么回事,戏码会不会演得太过火了,他看着自己起了水泡的手背,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招谁惹谁了!
或许他应该到外面躲一阵子,不,外面还不够,应该出国去比较好,或许现在是时候到大陆投靠开婚纱摄影店的学长。
“干嘛啊我,为了马家兄弟,还得东躲西藏。”杨汉文抱怨一声,招谁惹谁了他。
下班后,他骑着摩托车回到住处,等待随时会现身的马星龙。
三天前他从大哥家里搬出,租了个小套房。
虽然大哥大嫂都很欢迎他一起来住,但他决定还是别打搅新婚夫妇的好;阿茂那边他也打消念头不去住了,他有女朋友,他去跟阿茂一起挤总也不方便,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马星龙找得到他工作的地方,他相信马星龙也有本事找到他住的地方。
他开了罐啤酒,拿起在便利商店买的爆米花边吃边看电视,等一下说不定会有一番激烈打斗,他还是别吃太饱,万一都吐出来,不是浪费钱吗?
“对了,电视是不是要扛到房间去,万一打起来弄坏”电视才刚买,可不能弄坏。
可是现在他要看电视,算了,等一下要打的时候再搬就好了,幸好刚搬家,没什么贵重东西,否则损失巨大。
半小时后,电铃响起,杨汉文的胃沉到谷底,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起身去开门。
“先说好,先给我几分钟搬”他的话戛然而止,门口站的不是马星龙,而是
“你这个笨蛋。”马星童将他推入屋里,快速关上木门。“开门前好歹看一下什么人站在外面。”
“你怎么会”想到她的话,他马上改口“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那你刚刚看到我嘴巴张那么大是要吃蚊子啊!”马星童扫了一下他空荡的房子。
她今天没穿短裙,穿的是合身的丰仔裤。“你的手怎么了?”他瞄了下她包裹着纱布的上臂。
“没什么,被子弹擦过,不是什么大伤。”
“子弹?”
“别管这个,我有话跟你说。”
杨汉文马上摇头。“我告诉过你,我是不会再帮你”“我知道。”她看着他。“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先跟我走,我们车上再谈,再晚就麻烦了。”
他恍然大悟。“不行,我这样逃走会被马星龙笑一辈子。”他没好气地说。
马星童愣了下。“关他什么事?”
这回换他愣住。
她机警地眯起眼。“他找你麻烦?”
“嗯不算啦”看来他不小心说了下该说的话,真是有够倒霉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的来。
“气死我了。”她揑紧拳头。
“喂,轻点,你要把我的手掐断了。”杨汉文痛叫一声。
“我忘了,对不起。”马星童赶紧放开他的手。
他转了转被握到快碎的手腕。
“这什么?”她马上又抓住他的手,眼睛直盯着他手背上的烫疤。“他对你严刑逼供是不是?”
“不算是”
“他真的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看马星童杀气腾腾的,他马上拉住她。“你别管。”
“什么我别管,这我的事,我去跟他说清楚。”她甩开他,打开门。“他真的是愈来愈过分了,我”
“你不要管行不行!”
“只有我管得了他们。”
“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别管。”杨汉文将她拉进来,关上门。
“你”“如果这件事又要你出面才能摆平,我会被笑一辈子。”
见他表情严肃,她扬眉道:“为什么我摆平你就会被笑,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当然要负责解决。”
“现在不是你不你的问题。”
他要怎么讲啊?马星龙就是一副想跟他干架的脸,就算她出面压下这次,马星龙还是会不停来找麻烦的,他宁可一次就把这件事解决。
“我不能坐视你被打。”她一脸坚决。
“先别讲这件事,你找我干嘛?”
马星童差点忘了正事。“你别住这里,你已经被盯上了。”
“什么意思?”
“我在车上再跟你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
“你”“快点,事情很紧急,先离开再说。”
看她一脸焦急,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杨汉文只思考了一秒,就拿起钥匙还有相机跟她下楼,离开公寓时,她警戒地东张西望,上车后马上踩油门扬长而去。
“可以跟我说是什么事了吧?”
“你已经被黑道盯上了,有生命危险。”
她一脸严肃,他却笑出声。“怎么可能,我跟他们没有任何牵扯。”
马星童没说话,他瞄她一眼,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是我的错”
“好了。”他打断她的话。“不要告诉我。”
他就知道事情还没完,马星龙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不安地看杨汉文一眼。“对不起。”
他缄默不语,表情却是愠怒的。
“起因虽然是我找你帮忙,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你跑上来红宝石,阿三看到我跟你讲话,他以为你是那个想威胁他的人。”
“什么意思?”
“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对你比较好,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不用”
“我知道杨组长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可是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有责任。”
“不需要”
“你想被黑道抓走?他们的手段很残忍喔!”她瞥他一眼。“他们会挑你的手筋、脚筋,踩你的蛋蛋”
“喂,你说够了没?”杨汉文有种想抓头的冲动。
她开始笑。“我还没讲完,这还是轻的”
“你可不可以让我清静一下?”他没好气地说了句,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来吓他的。
“当然。”她乐得轻松安静,这样就不用跟他解释那么多了。
片刻后,杨汉文问道:“他们到底要抓我做什么?”
“我说了,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
“不要跟我绕圈子,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会让你死的。”马星童蹙下眉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到一百二。”
“我不想活这么久,只想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她叹口气。“好吧!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他等了十秒不见她继续说下去。“怎样?”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她抱怨一声。
他气道:“我又不是老人痴呆。”
“总要赌一下。”马星童耸耸肩。
“你再这样我要下车了。”他下想跟她在这边打哈哈。
“好,我知道,到我住的地方后,我一定告诉你。”
“你家在反方向。”
“我是说我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她往右弯。
杨汉文讶异地看着她。
她显得很得意。“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总要有个地方透透气。”
“你那些堂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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