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了吗?她想着。查理现在知道她正在医院里吗?或是他再也人事不知了?
当莫丽睁开眼睛,便见到查理站在床尾,手扶着床栏。她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紧闭双眼,心中满怀对上帝的感激,感激他平安归来。啊,孩子呢?她心头猛地一颤立即睁开眼睛。嘶哑的声音里充满恐惧:“孩子呢?”
“是女孩。”他沉稳地说。“她很好她”他顿了一下,想再说什么,却只吞咽了一下别过头去好一会儿。“她很好。”终于又重复一遍。
“那你呢?”她虚弱的问。“赢了吗?”
“没有。不要说话,再睡一会儿吧。”
她最担心害怕的两件事都安然度过,她感到难以言喻的轻松。一阵睡意袭来,她闭上眼,安然入睡。
当她再次醒来,麻醉剂的效力已退,她只感到手术伤口剧烈的疼痛。她一只手上正打着点滴,但她仍觉得口渴。她小心翼翼的转动脖子朝窗户的方向看去。看见查理坐在椅子上,头往后正闭目养神。她的视线移到婴儿摇篮,瞬时热泪盈眶,车里用粉红色毛毯妥妥包裹的就是她的女儿。啊!一个女儿。她想撑起身子以便看得清楚,不想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贯穿她的腹部,她本能地呻吟了一声,颓然倒回枕上。
“别出力。”查理平静的声音响起。“躺着不要动。”
她困难地转向他,哀求似的说:“我好渴。”他原欲伸出手像是要抚慰她,但随即又改变主意任手颓然垂下,只说:“你二十四小时内都不能喝任何东西。”
“孩子没有任何缺陷或其他的问题吧?”她虚弱地问道。
“没有!”他握住拳全身紧绷,突然猛地起身转向窗外,背对着她。接着他又转身向她,脸上有明显痛苦的神色,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认为我有权利知道吗?”
她望着他,多渴望能拥抱他,但此刻也只能滴下无助的泪水。她咬住唇把目光移开。“我不想让你分心。”她低语着。“我好担心你”“哎!莫丽!你大可不必这样浪费精神。”他叹了口气边移向摇篮,而她的目光则随着他的动作。他俯视着,极细心地撩开毛毯,端详婴儿的睑。“她好小!”他的声音极轻,充满了虔敬。“这么小,这么完美。”他又小心地把毛毯盖回原位!然后看着莫丽。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双眼布满了血丝且脸色灰白。“她仍然可以取名为萝拉吗?”他迟疑地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好。谢谢你。再睡吧!我晚一点会再来。对了,马丁问候你。”
她没有回答什么,只看着他离去,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没有道别的轻吻,没有共亭的愉悦她再一次和自己的泪水搏斗。她伸手将摇篮轻轻拉近床边,极渴望能看到她的孩子。紧紧地抱住她。这个小生命是她付出极大的痛苦换来的,而现在却是她唯一的慰藉。她逐渐感到睡意加深,她完全熟睡时,手仍紧握着蓝围。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摇篮也不在床边。她猛地心急按下紧急按钮,不久便赶来了一位护士,神情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莫丽也同样紧张的问道:“孩子呢?”
“孩子?噢!正在吃奶!”护士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她。莫丽这才觉得自己紧张过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对护士尴尬的笑笑并道歉。
“没有关系。孩子很快就会送回来了。”护士浅笑着随即离去。
五分钟后,查理慢慢地且非常非常小心地走进来,手中抱着孩子,脸部的线条因过度专注而绷紧。他走向床边,轻轻将孩子放进莫丽期待已久的臂弯里。“咻!”查理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大口气“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战战兢兢过。”
莫丽并不真的留意他的,这是她第一次抱着她的孩子,她完全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她满心欢坑谠着查理笑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刻意闪避的目光。此时此刻就算她注意到,也不会那么在意!她看着婴儿小小的脸蛋,不禁感动得有些哽咽“啊!查理你看,她真是太完美了”
“是啊!”他仍避免直接注视她,只弯身调整一下枕头的位置好让她不会太吃力。“这样你可以支撑久一点。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他很快地走出去,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之间的交谈依然不自然;距离依然遥远,她无奈地想着。所以在他不一会儿又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时,她着实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把在花置于床尾,一时之间似乎手足无措,只腼腆地站着。终于他直视着她然后耸耸肩。而她早已泪眼模糊了。这些花是他送的吗?该怎么问呢?就当作是他送的吧!多此一问,恐怕只徒增她的失望和他的难堪。“好美呀!”她颤抖的声低语。“谢谢你!”
“不用哭。”他有些笨拙地安慰着。然后直视她好一会儿,想找出正确的方式和她说话。终于他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莫丽,我”
“啊!抱喜!”这时马丁正从门口走进来,恰巧打断了查理的话。他手中抱着另一大束的鲜花,先很快地向查理道喜,接着把花束放置在靠近摇篮的槽里,然后才笑着对莫丽说:“真是恭喜你啊!”笑容里充满了温馨。
马丁的视线移向婴儿,他犹豫地伸出手摸摸孩子的一只小手“多细巧啊!我可以抱抱她吗?只要一下子就好。”
莫丽极不舍地松开手让马丁把孩子接过去。“小心一点!”她半认真的提醒他。
“当然罗!”马丁的手法显然比查理纯熟得多。莫丽想,也许他有自己的孩子,但她不便启问。“这孩子真漂亮,像妈妈一样,她多重?”
“不到五磅。”查理冷淡的回答。“该把她放回摇篮了!”查理暴躁地接着说道。
马丁先是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勉强挤出笑容把孩子交还给莫丽。他对她眨眨眼说道:“我想,莫丽已经不需要我!我还是回家准备育婴用品好了”
“我自己会做”查理说这话时马丁已经离开。“好管闲事的家伙!”他粗鲁地说。
莫丽惊讶地看着他,而他的目光接触到她时,她赶忙痹篇,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以不客气的口吻和管家说话,而且他的怒气显得有些不可理喻。也许他只是太累了,或是因为他对孩子强烈的占有欲这时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一旦孩子出生,他们就分道扬镳。
“莫丽?”查理关切地叫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来,把孩子给我。”他很快地上前接过孩子,极小心地把她放在摇篮里并盖上毯子。“要叫护士来吗?”
莫丽摇摇头,疲倦地倒回枕头上“不需要,我没事。”
“可是你很痛,他们没有给你止痛葯之类的吗?我去问问看。”不待莫丽阻止,他即刻走出病房,不一会儿就回来,身后跟着那位会说英语的护士。
护士看看她,显得有些忧心。“你太兴奋、说太多话了。你需要休息。现在很痛吗?”
不等莫丽回答,查理抢着说:“是啊,能不能给她一些止痛剂好让她睡觉?”
“睡前我们会给她一颗,但是如果现在有需要也可以服用。我一会儿就送来。”
“明天你就会好多了。”查理转向莫丽说道。她决定顺从他的意思,于是对他笑笑,而出乎她的预料,他竟然也以微笑回应她。曾经熟悉的查理一时之间又回来了。然而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他似乎随即想起他们之间的冲突,马上敛去了笑容。
“我现在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来。”他说着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想来是因为护士仍在一旁的关系。“晚安!莫丽。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
隔天早晨莫丽醒来时,全身更加剧痛,且她愈是把注意力摆在痛觉上就愈觉得痛,再加上她又吊着点滴动弹不得,心情因而格外烦躁易怒。
“今天下午点滴打完后就会觉得好多了。而且也可以喝水了。”护士安慰她。
她别过脸去不发一言。她只想像个小孩一样的哭,只想自己一个人独处。当那粉红的襁褓送到她身边,她的泪水不禁汨汨而下,滴在毯子上。如果查理非送她回贝克福不可,她该怎么办?她父母知道孩子生下来了吗。望着女儿安恬的小睑蛋,她愈发心疼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你先生马上就会来了。你总不想让他看见一张哭丧的脸吧?”看着莫丽抽抽噎噎地点着头,她又继续说:“你先生很关心你呢!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还打了通电话来,今天一大早也打来询问你和孩子的状况。”
“是吗?”她有些意外。“谢谢你。”
“哪里。另外,等你好一点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哺乳了。”
两个礼拜住院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离出院的日子愈近,莫丽就愈感到心慌。他该不会直接把她送回英国吧?必然要等到孩子够大能禁得住长途旅行的时候吧?他现在一天来看她两次!虽然大半是为了孩子,但他之前的冷漠似乎稍稍消溶了些。他还安排她父母搭机前来看她,也告诉维莉她生产的消息,这些不都意味着他已不那么恨她了吗?
这一段时间里,马丁包是频繁地进出医院,但通常都是在查理离开之后。他总是忙着询问莫丽对婴儿用品的意见,但她猜他真正的原因是被小婴儿迷住了。她着实被他持续的热忱所感动,对于有人真正关心她而心怀感激。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查理来医院接她,带来了许多昂贵的巧克力分送医护人员,以示感激。她仔细审视他脸上的神情和微笑,发现之前的冷漠已然消失,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希望,尽管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是在回家以后
他们回到家,马丁等在大门口,脸上挂着骄傲的微笑,彷佛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他动作夸张地引领莫丽上楼看育婴室的各项安排,查理则一脸不悦地尾随在后。
育婴室里的色调以粉红色和粉绿色为主,配上白色的木头婴儿摇篮、哺乳专用椅,甚至还有一匹小木马。一个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填充布偶,而小壁柜里更是放满了孩子所需的衣物用品。举凡她和小宝贝用得到的东西皆一应俱全,且以最有系统最周到的方式放置,环视整个房间,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坐上哺乳椅缓缓地前后摇动,怀里抱着小萝拉,如果能有位爱她的先生拥着她们母女,该是一副多么美的天伦景象!她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正注视着她,似乎急于想知道她的感觉,但她却无法一言语表达出心中的感动。
“还有”查理急切地说。“来看!”他把孩子从她怀里抱过来,领着她走向一扇以前没有的门。“马丁,你去准备咖啡。”查理断然地吩咐。马丁只得退下,但仍带着笑容。
查理打开那扇门,正通往她的房间。他随即站往一旁,要让她第一个走进房间。而她第一眼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惊讶地似乎连呼吸都摒住了。“噢!查理!”她轻声低吟。室内全部的摆设都焕然一新,且是同系列的白色和粉橘色色调。白色窗帘、粉橘色壁纸,一整套设计精巧的淡色木制橱柜和梳妆台占去了一整面墙,再搭配白色、粉橘色相间的床,床边还放着一个白色的摇篮。
她走上前轻轻推着摇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已泪水盈眶。转向他,露出震颤的微笑。“好美,这房间和育婴室都好美。”
他清了清喉咙“我想我们认为这房间有门通往育婴室较好,尤其是当孩子大一点的时候。”
“是。”但她心中猛然一震。他的意思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未来的乳母?如果是后者,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要她独自回贝克福?还不会这么快!他不能要她马上走因为她正亲自哺乳小萝拉。不,她瞬间下定决心,绝不独自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