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走在日式建筑的沿廊下,和风煦煦、四周雅致静谧。
“老爷。”他必恭必敬的停在一位望去颇具威严的老人身侧。
老人满头华发,鼻下同样是一排修剪整齐的花白胡子,锐利的眼神、眼尾深而长的皱纹,替他的严肃更加添了一股沧桑。
“说。”那是低沉又和缓的声音,但其中透出的魄力,像是能令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止。
“这些天来,他就只是在那附近走动,唯一比较特别的,是他常常与一位女子碰面,我已经调查过,那位女子名叫古音,二十岁,单亲,家境并不富裕,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工作,一个礼拜前开始在他那里担任类似管理打扫人员一职。”
“女孩?”老人一阵低吟。“他们关系如何?”
“就我所见到的来判断,他们的关系很普通。不过后来”他拿了一张照片至老人面前。
老人瞄了一眼。照片上正是莫天邵拥住迸音的那一幕,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古音的面貌。
男子收回照片继续说:“他非常关心那位女孩,两人相处间有一种和谐、融洽的气氛,虽然看起来他似乎常常对那位女孩生气,但与其说那是生气,不如说是一个男人对他心仪的人所产生的怜惜。他的脾气不太好,但女孩似乎习以为常,也很包容”
“够了。”老人开口制止。“照片呢?”
他恭敬的把先前的照片递给老人。
老人看了一眼即把它丢向一边。“我要的不是这个!”他低喝一声。
“是。”他赶忙从口袋又拿出几张照片。
老人凝眼细看,照片上全是不同角度的同一个女孩,纤细、清灵,带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但眉眼间又透出坚毅。
老人看完,沉默地把照片放到茶几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带他来见我。”
“是?”男子一时无法确定老人指的是谁。
“那小子。”
“是。”男子说完,一个欠身,转身离开。
老人拿起茶杯,沉思的眼自始至终望着外面。
**
“为什么我现在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华师承咕哝一声,继续推着割草机前进。
“我记得我是来度假的,可不是来当工人的,好好一个周末我却在推这吵死人的机器割草?”他嘀咕归嘀咕,仍是尽责的来回推着割草机。
“华叔叔,真是抱歉,让你做这种事。”
他回了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哪里,我做得很开心。”
“听到了吧?他很开心,你就不用再过意不去了。”莫天邵推着古音离开,只剩华师承一人在原地干瞪着眼。
他轻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他是来看望他的,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他当作佣人使唤,还这么理所当然的,真是交友不慎。
他还记得一个小时前,他快走到门口时听到的
“你说什么?你要把这儿的草全部割过?”那是天邵的声音。
“是呀。”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往屋后的仓库走去。
“你刚刚不是已经把地扫干净了吗?”
“你不觉得草太长了吗?”
“不觉得。”
“把草割一割看来比较干净整齐。”
“你把落叶扫一扫不就好了?”
“这工作是我的,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你答应我的,不是吗?”
华师承走到仓库门口,女孩发现他。
“你就是天邵新雇来的人?”他打量着她。
迸音点点头。
“嗯,你似乎有点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小时候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那时我发烧,在这儿睡了一夜,是你帮我看病的。”
“嗯”女孩的面貌渐渐与记忆中的小女孩合而为一。“我想起来了!是呀,我应该记得的,那时天邵也在这儿,我还记得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过,你怎么戴眼镜了?”
迸音一笑“我从小就戴眼镜的。”
“是吗?难怪你那时眼睛看来迷迷蒙蒙的。”
趁她说话时,莫天邵抢过她手中的割草机,把它推到华师承跟前。“你来得正好,这工作就交给你了。”
“这是什么?”他双眼狐疑地来回看着莫天邵与机器。
“割草机!麻烦你把外面草皮的草割一割。”
“这是我要做的!”古音赶忙阻止。
莫天邵似未听闻地继续说:“你应该不会拒绝吧?你忍心让你的病人推这机器在大太阳下晒到中暑吗?你看看她这么苍白,很可能会在你这个伟大的医生面前倒下喔!”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倒下?更何况外面并不会很热啊!”古音走到两人中间,伸手欲把机器推出门口。“对不起,他的话你不要当真。”她朝华师承抱歉的一笑。
“啊?”华师承审视着她,她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小妹妹,你还是不要做好了。”他好意阻止。
她又一笑。“没关系的,趁着假日,我好把这儿的杂草割一割,不然就得等到下礼拜了。”
“你真的可以吗?”
“真的。”
“她刚刚没有休息,已经工作三个小时了。”莫天邵此时又说了一句。
迸音回头瞪他一眼“我真的不要紧,你为什么不相信?”她说着就要推着机器出去。
华师承挡住她。“你已经工作三个小时?”他看着她的脸色,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有些冰凉,为什么你活动三个小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呢?你应该休息一下的。”
迸音不敢置信的开口:“先生,你”“我们不用这么生疏,你可以叫我华叔叔。”他笑了笑。
“华叔叔?”
“嗯。”“我真的没事。”
他摇摇头“你可能有贫血,还有些营养不良。”
“什么?”她不得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跟莫天邵同一个鼻孔出气。
就在两人情况有些僵持时,莫天邵适时的插进一句话:“她是坚持要去割草的,这样她难免会有昏倒的可能,我看,你这个医生就跟随在侧比较妥当。”
“没必要。华叔叔,可不可以请你让开?”
“呃?”华师承一会儿看向莫天邵,一会儿又看向古音。“呃这样吧,反正我也没事,我来替你割草好吗?”帮她割草总比事后帮她急救好吧!
就这样,他接过割草机,开始这个他“自愿”的工作。
奇怪!他当时怎么没想到要那小子自己去做呢?
他把机器推回仓库,走进屋里,看见莫天邵一派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我在外面割了一个多小时的草,你在这儿倒是坐得挺舒服的。”
他一屁股坐下,正想再念他几句时,一杯冰凉的饮料已经递到他面前。
“华叔叔,谢谢你,辛苦你了。”
“啊,不客气!”他马上换成笑脸。“我做得很高兴,刚好可以运动一下。”
莫天邵闷笑了几声,得来华师承的怒瞪。
他喝了口水,缓缓把他的来意表明。“你知道你被监视了吗?”
“不用想也知道。”他回得漫不经心。
“你知道?”华师承先是惊讶,而后了悟地点点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他应该去找老爷理论才是!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随便你!”这小子真枉费了他的一番好意。“不过你再待下去好吗?我看你中毒颇深。”
“中什么毒?”
“嗯哼!”他拿起水杯晃了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莫天邵意会。“你这结了婚的人有资格向我说这句话吗?”
“当然有!你若是只想玩玩,我劝你早点放弃,她可不是那种禁得起玩的人,更何况现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莫天邵沉默不语。
“你要不要去见他?”
“有这个必要吗?”他不置可否。
“你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不是比较好吗?”
“他差你来的吗?”
“不是。”撇得越远越好!
莫天邵凝神审视着他。“我问你,你是站在哪一边?”
华师承轻松一笑“我是中立的,不偏你也不偏老爷。”
迸音从厨房走出来。“我煮好面了,你们要不要吃?”
“好!”华师承应了句。
他站起身时,莫天邵好意的提醒他:“你最好只是他的私人医生,免得到时为难。”
**
“我想问你一件事。”莫天邵站在离她一尺远处。
“什么事?”
吃过面后,华师承便离开了,古音停下手边收拾的工作,回头望着莫天邵。
“你不介意这些天来每天看到我吧?”他问得有些不确定,虽然他们现在相处得不错,可那不代表她以后会天天开心见到他。
“你为什么这么问?”她的心突地怦怦急跳。
“我想知道。”
她敷衍的一笑,回避他那像是会看透人心的眼。“当然不介意,我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就一定得看见你这个屋主的,不是吗?”
“不是。我当初曾经说过,你如果接受了这份工作,我不会再留在你面前让你为难,我会离开的。”
迸音垂眼看着手上的抹布,心里想着:他要走了,是吗?
他看着沉默的她继续说:“我没有马上离开,是因为我想或许你还需要我的帮助,了解这房子的每一部分,或是其他地方?”她该会说希望他还能留在这里的话吧?
他要离开了。古音努力扯出一抹笑。“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的父亲。”
莫天邵突然沉默不语,只是一径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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