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一刻，他发觉，她就是有这份能耐，可以将所有思绪收藏在平静的表情下，令人无从揣测。

    “为什么你总要惹我生气？”他轻声一叹。

    凝语狡黠一笑。“所以你更该找个能讨你欢心的姑娘才对。”

    他不怒反笑，眼光仍是直直盯著她“只可惜，唯有你才能令我动心。”

    凝语不语。

    他对她如此用心，的确是她始料未及。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对她的不驯感到一时兴趣，等到这感觉消褪了，他必然对她不屑一顾。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深情待她。

    “将来，你一定会后悔。”凝语若有所思。

    “不，对我而言，爱上了，便是一辈子，我相信自己，我绝不会后悔。”他的眼中闪著坚定的光芒“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我会做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的真心。”

    “你一直强迫著我接受你的感情，可是你替我想过吗？我到底爱不爱你？”同样坚决的眸子回梘著他。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或许你现在还没爱上我，但是我脑葡定，不久之后你一定会爱上我。”

    “不久之后？！”凝语淡淡一笑，将荆无迈曾说过的话拿来回敬他“你的不久是多久？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

    “你就真的这么残忍吗？你就非得这么刺伤我不可吗？难道爱上你，真的是我的错吗？”原本狂傲不羁的脸蒙上一层哀伤。

    凝语只觉心蓦地揪痛。

    她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她虽然卑微，但也明事理。

    她爹的死，教她看清楚县令嫌贫爱富的心态，想他仅是小小县官，便已如此势利，更何况他邵飞扬是堂堂邵知府之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身分如此悬殊，她想她会很高兴接受他深挚的爱。

    就算她真能嫁给他，但地位身分不同，她顶多只能当他的妾。

    而她真能甘心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吗？不！她的心里十分清楚，她不能！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拒绝他，想办法令他死心！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爱上的是心里早有别人的女子。”凝语再次昧著良心道。

    “你真的那么爱他？”邵飞扬脸色大变。

    凝语咬咬牙，狠下心说：“是的。”

    邵飞扬冷笑道：“那又如何，告诉你，一旦是我认定的，我绝不放手。”

    他冷冷地丢下这些话便离去，僵硬的背影显示出他满心的怒气，随时将要爆发。

    她该怎么办呢？事情演变成这样，实非她所愿。

    一件绝无结果的事，又何必放任它发展下去。

    谁能告诉她，她究竟该怎么办？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一连数日，凝语不再遇见邵飞扬，她心中不免有丝落寞。

    他是真憎了自己吗？事情如此转变，她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生活竟变得单调又乏味。

    倒是邵飞雨彻底对她解除了敌意，把她当成好友般看待，一点也不在意她是身分低下的丫环。

    从邵飞雨口中她得知，那日她和楚云相谈甚欢。这情形教她宽了心，满心期待他俩有著好结果。

    这日，凝语随著邵府众婢女欢喜前往后院之际，只见邵飞雨迎面而来。

    众人忙将笑脸收敛，恭恭敬敬地朝她喊道：“小姐好。”

    凝语只是淡淡一笑。

    怎么大伙对邵飞雨还是如此敬畏？这些日子以来，邵飞雨明显的改变了，难道众人真是毫无所觉吗？

    “凝语，你要去哪儿？”邵飞雨也不搭理其他人，迳自来到凝语面前，热络地挽著她的手臂。

    这邵家兄妹对冷凝语的好，大家早已司空见惯，倒也不觉得奇怪。

    “小姐，奴婢们正要到后院去采桂花，小姐若有空，不妨和咱们一起去。”凝语直言道，但见一旁众人却睁大了眼看她。

    “好哇！”邵飞雨一脸兴致勃勃。

    她的回答，更教众人大为吃惊。

    “那我们走吧！”凝语极其自然地挽著她的手。

    邵飞雨满心欢喜，跟著众人来到后院。

    后院的桂树，早已结满花苞，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极为耀眼。

    尤其那甜甜腻腻的桂花香飘散在空气中，教人闻之心醉。

    只见众人将干净的布铺在桂树下，然后开始摇晃起桂树来。

    凝语站在树下，看着朵朵桂花落了一地，也落在她发上、身上。

    邵飞雨陪著她站在树下，任细白花朵撒满全身，这奇特的感受令她开怀大笑，她甚至大张双臂，在空中迎接落花。

    邵飞雨高兴极了，随著落花越来越多，她开始兴奋地大叫出声，完全沉浸在缤纷花雨中。

    众人于是更加卖力地摇晃桂树，好让主子更开心。

    凝语柔美的脸庞始终带著一抹微笑。

    果然，带飞雨来是对的。

    她蹲下身，在一旁仔细地捡拾花朵，落花不断兜人怀中，衣襟上沾染了满怀的落花香，那浓郁的花香味，教人心醉神驰。

    “凝语，你们采这些花做什么？”邵飞雨玩够了，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别小看这些花，它的用途可广了，除了可以做成桂花酿，还可以做各式桂花糕点，桂皮更可以拿来做葯。”凝语一边回答她，一边仔细的将花梗剔除。

    “真好玩，我也来。”邵飞雨加人众人收集花朵的行列。

    凝语看着她，思绪不觉飘回以往的岁月。

    别花酿酒，她曾尝过，那淡淡的香醇，令她记忆深刻。

    大哥和凝雪也喜欢品尝这种酒，他们一家人时常聚在一起品酒、下棋、作画。

    他们的家无疑是幸福的，而这样的幸福，却在母亲染上赌瘾之后，完完全全破坏殆尽。

    她已经有好久没见著他们了，她好想见见他们，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后院的人口处，站著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他将她满眼的落寞看在眼里，心也跟著隐隐作疼。

    邵飞扬苦涩一笑，他自认是个坚决果断的汉子，怎么一遇见她，所有的冷静、理智就全都不知所踪？这不像他！他深吸口气，朝她一步步走近。

    “冷凝语。”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跟我来。”

    凝语被他的举动一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能乖乖跟他走。

    被他吓到的，不止是凝语，还有一旁的邵飞雨。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心中有所了悟。

    她那不将任何女子看在眼里的大哥，怕是早已对凝语动了心。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邵飞扬一路拉著凝语来到书房，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就这么看着她，从她身上，他闻到了桂花淡淡的香味。

    看着柔美出尘的她，他不由得痴了。

    “少爷，你有何吩咐？”凝语回避著他的目光，很想挣脱他的掌握，奈何他力道太大，怎么也挣不开。

    “别动。”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紧握。

    凝语索性放弃。

    只见他温柔地从她发上挑出桂花，神情举动是这般温柔，引得她怦然心动。

    “几天不见，你似乎过得不好？”他将手移向她眉间，想抹去她眉间的轻愁。

    “我想家。”也想你。她在心里补上一句。

    “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明日我便带你回去一趟。”他不想拒绝她任何要求。

    “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她眼中一亮，美丽的眼眸闪著动人的光彩。

    “收下它。”他笑，从怀中拿出个金光闪耀的金镯子交给她。

    凝语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光是用金子打造便难以计价，更何况那金镯的雕工是如此细腻、精致。

    她轻轻摇头，拒绝接受。

    她不明白，为何男人总喜欢以赠送物品的方式来讨女人欢心，而且认为价钱越贵，越能打动人心。

    “收下。”她的再三拒绝令他十分不悦，原本温和的脸色倏地阴沉。

    “无功不受禄，我没理由接受。”她坦然地迎视他，一双眼明明白白写了拒绝。

    “男人送东西给心仪的女子，还需要什么理由？”邵飞扬握紧金镯，只感觉到一片真心不被接受。

    “这金镯太贵重，我怎么也想不出理由接受。”凝语轻声道，她无意惹怒他。“我知道它在你心中根本不算什么，但在我们贫穷人眼中，它可是极为贵重的物品。”

    “我并没有拿钱压你的意思，我更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的人。送你这金镯，只是因为我觉得它与你很相配。”他不明白他何需多作解释，他只知道，他不想她误解他的用意。

    从他急切的口吻中，凝语可以听出，他很在乎她的感受。

    她淡淡一笑，心领了他这份好意。

    “我明白，你毋需解释，至于金镯，你还是收回去吧！”

    “不，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要嘛就收下，要不，就把它给扔了！”说完，他不容她反驳，一把抓住她的手，硬将金镯套入她纤纤皓腕中。

    “你”一时之间，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想，她是真的被他给感动了。

    “见物如见人，希望你好好珍惜它。”握著她的柔荑，他根本不想放开。

    面对他的一片真心，凝语知道、也了解，却无法接受。

    明知未来毫无结果，她根本不敢存有妄想。

    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她朝他点点头“多谢少爷赏赐。”

    邵飞扬心中一震，用哀痛的眼神看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从小，他要什么有什么，直到遇见她。

    他一心想拥有她的心，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她心中依然容不下他。

    “请恕奴婢愚钝，误解少爷用意，奴婢好好收著便是。”凝语低著头，不愿让他看见她眼中的悲痛。

    她口口声声说奴婢、少爷，用意在于拉远他俩之间的距离。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想不通，这身分差距在她心中真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少爷没别的事吩咐，请容奴婢告退。”凝语也不等他回答，迳自转身就走。

    邵飞扬这回倒是没拦她，他只是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拉近他们俩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