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转身回座位,看了雪雁一眼,雪雁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落了座,落座后只端着茶杯低头玩着,也不喝茶。
没一会那宝玉就又回来了,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竟就换了身便服。黛玉连头都不敢抬了,耳朵根子红成一片。
贾母见了他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方才就见一陌生女子坐在那儿,想必就是林姑姑的女儿,忙上前作揖问好。黛玉放下茶盏站了起来,低着头问好行礼,然后又低头坐了回去。
那贾宝玉在贾母的位置上坐了,盯着黛玉目不转睛,过了片刻突然叫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一听立刻急的眼泪直打转,王嬷嬷此刻再忍不住了:“宝二爷可看仔细些了,我们小姐从未出过扬州,又不是那抛头露面的女子,宝二爷何曾就见过了?此话传了出去,别人只以为我们小姐不守规矩呢。好端端的第一次见面,就毁我们小姐的名声,这话要是被老爷知道,我们这些下人都逃不了干系。”
在座各人皆是一愣,这个嬷嬷跟进跟出的,她们只当黛玉年纪尚小,离不开乳母。可谁知她竟敢在主子面前这般说嘴,实则是可恶。
贾母虽气恼,可一想这嬷嬷跟着黛玉一整天,雪雁一句话都没说,想来也不是乳母这般简单的。且那嬷嬷虽讲话毫不客气却也句句属实,若是传去外头给人知道了,玉儿的名声确实也就坏了。
可那宝玉何曾受过这等闲气?被王嬷嬷噎了一句,恍惚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立刻指着王嬷嬷说道:“这是哪来的老货,竟也配进内室,还不快打了出去。”
他只当这是贾府,又对那嫁了人的女子甚是不喜。他常说那水一般的女子若嫁了人,就成了鱼眼珠子。因而讲这话时并不经考虑,可谁知这话讲了出来,黛玉是再忍不住了的,嘤嘤的哭了起来。
黛玉这一哭,众人就慌了。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贾母心疼外孙女,又知道是自个孙子讲错了话,可又舍不得拿重话说他,只得一个劲的劝黛玉。
三春皆是一脸的尴尬。她们都没学过规矩,不知为什么这表姐(妹)突然就哭了起来,且这个嬷嬷确实也管的太宽了些。主子还在这儿呢,怎就当众开口斥责起家里的小主子来了?
雪雁忙在一旁哄着,用那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小姐莫哭了,想来宝二爷不是故意当众羞辱你的。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咱家有咱家的规矩。许是国公府的姑娘们都不在乎这些,小姐且忍忍就过去了。哭坏了身子,晚上又要咳嗽。岂不是糟蹋自己?”
黛玉边哭边道:“我是没了母亲,可我母亲在时也不曾落下对我的管教。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共处一室已是大不妥了。他又要将我的教养嬷嬷打了出去,且不说那不是他家的下人。又不用他给月钱养着,只论嬷嬷方才那几句话,又有何不妥了,怎的就惹恼了他?”
黛玉这话虽轻。可在座的各人都听了清楚,贾母脸上很是不好看,口中只道:“好玉儿。可莫哭了,你这哥哥最是个混世魔王,平日里讲话向来口无遮拦,真不是他有心的。外祖母替你教训他,你看你看。”说着手里往宝玉身上拍了几下,不痛不痒的,看着就很假。
那三春被黛玉的一番话说得脸红耳赤,这样说来,她们常年都与宝玉同处一室,许是在别人眼里她们就是不守男女大防规矩的了?再一想来,那宝玉还未见外客就脱了外头的衣裳,只着便服,好似也真的不妥。
想到这儿,探春开口劝道:“林姐姐,我们只以为那嬷嬷是你乳母,并不知是教养嬷嬷,还请林姐姐见谅。”
黛玉擦着泪道:“管她是乳母还是教养嬷嬷,也是我林家的奴才,我只第一天来,便要打了她出去,我这做主子的也没了脸面。许是我不该来的,我若不来,便没这事儿。”
贾母闻言更是恨得慌,一恨探春不懂说话,二恨宝玉坏了自个的算盘。这样一来两个玉儿岂不是一见面就结了仇,日后如何增进感情?
雪雁又哄了一会子,黛玉这才收了哭泣。其实雪雁不过是在耳边说道:“小姐可还记得我在船上说的话?”黛玉这才停了下来。
哭了一场,黛玉的眼睛自然又红肿了起来。宝玉再看她时,便没了那么多兴趣,只不过讪讪的说道:“我们府里怎么没有教养嬷嬷,想来姑姑与姑父也太严厉了些。妹妹才那么小,怎么就要教养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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