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已有月余了,每一天对荭凝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她试着让自己若无其事的过日子,但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他,并不由自主地被恐惧所吞噬。
她怀疑其他人是怎么做到的。她问过云心,难道她不曾担忧吗?她的反应是笑着安抚她别杞人忧天。
陆皓腾经常修书回家,他问候家中每一个人,唯独没有她
荭凝告诉自己她不在意,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渐渐的,她有种荒谬的想法--
原来没有人能分享她的忧虑,甚至是他
原来她所在意的,念惜的,是别人根本不要的
这天她才从马房踅回来,马上感到一股不寻常的窒闷弥漫在府中。
“怎么回事?”她问的人适巧正是春梅。
她无礼地瞪视荭凝一眼。“亏你还有心情在这闲逛,将军出事了,这会儿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都在大厅呢--”
荭凝的脑中轰地一响,不等她说完即匆匆地跑向前厅。
厅里集合了陆家所有的人。每个人都绷紧了脸,陆老夫人和云心则频频拭泪,荭凝的心沉到谷底--
“怎么回事?”她颤声问。
没有人回答她,大厅里依然是窒人的死寂。
“他怎么了?告诉我!”荭凝冲向陆老爷,歇斯底里的大喊。
陆老爷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荭凝的无礼,陆夫人连忙将荭凝拉到一旁。
“皓腾失踪了。”
“什么!?”
“今早收到飞鸽传信,说皓腾在与山贼打仗时失踪了。”
“怎么会!?他们有没有说他在哪失踪的?找到他了没?他有没有受伤?”
“都不知道。”陆夫人摇头叹息。“信上只这么说这会儿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说着,陆夫人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娘,您别难过,我马上出发去找大哥。”陆展逸出口安慰她。
“我也去!”荭凝忽地插口。
“胡说!熬道人家居然想去军中,这成何体统!?”陆老爷厉声严斥。
“是体统重要,还是皓腾的命重要?”荭凝不但不畏惧,还昂首反驳。
“你、你--”陆老爷气急败坏地瞪视她。
“荭凝!”陆展逸及时将荭凝拉离父亲的狂怒。“别说了,我会找到大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展逸摇头,严肃地看着她。“爹说得没错,前线太危险了,不是女人该去的。你好好待在家里,我保证会把大哥找回来的。”
荭凝咬牙不语,眸中射出一抹坚定不驯的光芒。
她不会公然反抗他们的,可是她已经有了决定--
陆展逸连夜赶路,见驻扎在北境的军营已在眼前,忍不住要因释然而虚脱了。因为这一路赶来,他已有一日一夜未曾阖眼。
他稍称放慢了速度,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令他皱起眉头。自他出发,就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人,但专注在赶路,使他无暇分神去理会。
“是谁?”他拉转过缰绳,转身瞪视那名追随者。
陆展逸不可置信地瞠大眼。
“荭凝一你怎么--”
季荭凝无畏地直视他,脸上有风霜烈日的痕迹,美丽的瞳眸已出现一个黑晕。她看来苍白、疲倦,似乎快摔下马背了。但她依然紧抓住缰绳,眼底的决心也令人无法忽视。
“为什么?”展逸喃喃问。她是他见过最顽固,最不合礼教的女子。
“如果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只守在家里担惊受怕,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展逸苦笑道:“爹难道不曾阻止你吗?”
荭凝不答,一抹狡猾的亮光闪过眼底。
是啊!展逸心想,自己确实问了个蠢问题。她根本没经过爹的允许,她旱偷溜出来的。
“我派人送你回去。”陆展逸摇首说道。
荭凝怒瞪他一眼。“你敢!我发誓我会再跑回来!”
展逸顿时哑然。
“好吧!算我服了你了。可是你要记住,不许单独行动,好好待在营区里。别乱跑,知道吗?”
“我懂。”
她乖顺的回答反而令展逸蹙紧眉心。不知怎地,他就是有种感觉--
季荭凝绝不会乖乖听话的
深夜驻扎在山间的兵营笼罩在恐怖的黑暗之中,除了巡夜官兵的脚步声之外,四下一片死寂--
荭凝算准了时间,就在巡逻的士兵刚走时,她立即闪身出了营帐,迅速没入一旁的树林中。
她困难地前进,树枝勾破她细致的肌肤,扯住她的头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她恐惧,但她拒绝让这些打倒她。
凭着白日的记忆,她朝着军营附近的一处山谷迈近。
他们搜索了二日,一直找不到皓腾的踪影,荭凝确信这座山谷是他们所忽略的。可惜没有人肯听她的话,因为她只是一介女流,更因为--
山谷是在山崖底下,地形不仅陡峻险恶,其中更是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不会有错的,荭凝心想。皓腾失踪那日,正是在崖顶作战,他很可能不慎跌落山谷。
她想像他受伤了,流着血,独自一人躺在谷底,心不禁揪了起来,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她不确定自己是怎么跌下去的。她只觉脚下一阵悬空,连尖叫都来不及,整个人便坠落山谷。然后是一片黑暗涌上来,吞噬了她
荭凝在全身疼痛中醒过来,天色已蒙蒙亮了。她俯卧在一片长草中,利草刺痛了她。
她很快即领悟了若非这片野草,凭着下坠的力道,她可能已经没命了。
她困难地移动身子,咬牙坐起来,眼前所见令她惊喘出声。
皓腾!她找到他了!
她向他爬去,心里涨满喜悦,然而在看到他的情况后,她猛地止住脚步,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仰躺在草地上,手臂上有一处可怕的伤口凝结着一片骇人的血红
“老天爷!”恐惧掐紧了她的喉咙。他不能死!
她狂奔到他身边,探索他的鼻息,过了好久才感觉到一点微弱的呼吸,她差点因释然而虚脱。
“皓腾,醒过来。求你醒醒!”她模糊地知道泪水正流满了面颊。“你醒醒,不然我没办法帮你。”她颤抖的指尖碰触他额头,火烫的触感令她心惊。
她蓦然体会,光凭自己的力量,绝不可能救得了他,于是她放声大叫。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快来人啊!我们在山崖底下!”
过了许久,仍没有任何回答。
荭凝慌乱地仰着头,他们身处在山谷底部,往上看那座山崖并个太高,是附近显少人迹,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包糟的是,还有可能引来敌人,荭凝刷白了脸。没有选择了,她必须独自照顾他,直到救援来临。
她心痛地看着昏迷的皓腾,他正发出痛苦的呓语。荭凝跪在他身旁,惊地了解她必须做的--
颤着手,她小心翼翼地撕开沾在他伤口上脏污的战袍。这个动作弄痛了皓腾,他开始抗拒她。
他没受伤的大手一挥,尽管虚弱不堪,力气仍大得吓人,纤细的荭凝被打得飞摔了出去。然而令她害怕的不是身上的疼楚,而是他的伤口,竟又流鲜红的血液。
“天!”她的喉咙紧缩,慌乱中,她四处寻找,终于见到一旁的一池清潭水。
荭凝奔了过去,撕下裙摆的一角,打湿后又奔回他身边。这回她有了准备,先扯下衣带,放在一旁。
她小心地擦去凝结的血渍,深吸口气,扯开他的战袍。他的反应是立即的,挣扎又怒吼不休。但荭凝已经有准备,她咬牙承受他的攻击,将布条缠上他的手臂止住伤口。
“停下来,是我!别动!求求你。”但他无法听见她的话语,而他每次的挣扎都在伤害她。好不容易绑好他的伤口时,荭凝的力气已用尽,她全身被水浸湿,气喘吁吁地倒在他身上。
他的反抗动作也停止了,仿彿已失去所有的气力,一动也不动的躺卧在地上。
荭凝的身上无一处不痛,泪水态意流下她的脸庞,再也无力阻止。
“皓腾,活下来。”她哭泣道。“求你!”
荭凝一整天都在与陆皓腾滚烫的体温奋战。
她擦拭他的脸庞、手臂及胸膛。每当她碰触到他的伤处,他都疼得无意识地瑟缩。他的反应令她痛苦,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他再不退烧,她很可能就要失去他了。
她在潭边摘了些不知名的果子,咬碎了喂他,然而他什么也吃不进去。荭凝只有颓然放弃,她将湿布放在他唇上,让他至少能吸收些水分。
除此之外,她只是重覆擦拭的动作,右臂酸了她便换左臂,直到全身酸痛到没有感觉。
黑夜再度来临,荭凝的恐惧也加深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无助,整个世界仿彿只剩下他和她,而他正在死去,她却无能为力
他震动了一下,双眼仍紧闭着,嘶哑的呻吟逸出唇问。
“皓腾?你醒了?”她捧起他的脸庞,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云心”他的声音微弱而粗哑。
他在说什么?荭凝俯身,让自己能听清楚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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