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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家里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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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我和弟弟坐在房檐下,呆呆得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蝙蝠,它们迅速折返的影子在空中飘忽,如果是在平时,我很可能就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丢到天上去,莽撞的蝙蝠一定会一头撞到鞋子里。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只是盼望着院门能跟想象中的景象一样“吱呦”一声开了。

    开始有了习习的凉风,但空气仍然很闷热,四周一片黑黝黝的,我不敢点灯,就这样等,希望母亲快些回来,家里就能迅速的热闹起来。虽然我知道,母亲可能还要在地里忙碌一阵子,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四周的夜色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东西,它们黑亮的眼睛充满着神秘的危险,似乎我一愣神的功夫,它们就会从某个角落里悄悄向我靠近。我和弟弟不敢大声喘气,不敢轻易的动一下身子。

    寂静的空洞越来越大,弟弟小心喘气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大,我们紧张的全身绷紧,呼吸急促。我忽然觉得似乎有一条蛇在向我坐着的地方爬过来,沙沙的声音越来越紧,但我好像傻子一样,只是在紧张的感觉它的靠近,却不敢动,也动不了。我感觉它就要爬到我的脚边了,就要张嘴咬我了,我的汗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忽然一声尖叫,把我和弟弟惊的跳起来,我们狂奔到院子中间,仔细一看,原来是树上的鸡,他在树上被另一只公鸡啄了一下,扑棱着翅膀,晃了几晃,又站稳了。而我和弟弟吓出了一身冷汗。

    屋门口我们不敢回去了,就坐在院子中间的地上。我总觉得灾难好像就要降临了,它们藏到某个拐角的地方,隐藏在黑影里一点一点向我窥视。我越不敢想,却越是想,我坐不住了,就站起来,一动不动。我觉得胸腔里堆满了声音,它们挤撞的我胸口发紧,两腿发颤,在哆嗦,更厉害的哆嗦我要坚持不住了,我觉得马上就要死掉了,天要塌下来了

    忽然,院门吱呦一声,伴随着这一声吱呦,弟弟狂叫一声,向着院门奔了过去,声音怪异、尖利、撕裂,带着我们所有的委屈、恐惧,随后,弟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胸腔里隐藏的那些挤压着的委屈和声音也一下子冲了出来。

    是母亲回来了。

    随后而来的,是家里隐藏着的声音全部都跑出来:鸡们从树上一个跟着一个下饺子一样往下跳,连飞带跳,翅膀使劲拍打和被树枝挂上的声音,它们夸张的尖叫着,一听就是又撒娇呢,三只山羊也紧跟着凑热闹,瞎叫一气,四眼狗跑过来跟我亲热,我很生气,刚才跑哪去了?用不着你了你又来了,我就使劲的踢了它一脚,它委屈的躲到山羊身后去了。

    母亲回来了,家里跟开了锅一样热闹,我和弟弟跑来跑去,心里的欢畅是没法形容的。我奇怪的想,母亲是家里的灯呢,母亲不回家,家里黑黝黝的,什么都出来吓人,母亲一回来,这么热闹,快赶上过年了。

    以后的近三十年里,我又多次感受到母亲在和不在的这种天壤之别。母亲不在的日子里,家还是原来那个家,一切都没变,可是那些吓人的东西却会藏在角落里,时刻准备出来,四周黑黝黝的,冷冷清清的,让人心里充满着孤独和惊疑;而母亲在家的日子,家里就有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我们都有了主心骨,什么也不在乎。即使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还是在一个人在家的日子,感到了心灵的虚弱和孤独,感到了家里的冷清和恐惧,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时光。

    母亲是家里的明灯,帮我们赶走了恐惧、孤独和冷清,给我们温暖和踏实。同时,也让我们找到了自己。一个人找到了自己,才不会害怕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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