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兰若在几次不安的蠕动后清醒了过来。她轻揉着昏沉沉的两鬓,缓缓地睁开干涩的双眼,一身的酸痛让她蹙起了眉,好难过。
“弄疼你了?”官法昭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身子竟不住地颤抖着,她抱住自己的双臂,像个恐惧被虐打的小女孩。
辟法昭烦躁地爬过一头披在肩上的发,向来风流的眼神此时却漾满了懊恼的神色。
他轻咳了两声,声音低嘎无比“我昨晚失控了。”
她低着头,依然一动也不动。
“看着我。”他勾起她的下颚,不准她再度躲回那个与世隔绝的心房。
被他的手一碰,古兰若整个人惊跳而起,待她的双眸愣愣地看他在早晨醒来的狂野模样时,两行清泪毫无预警地滑下她的脸庞。
迸兰若咬住手掌,怕自己会痛哭失声。他男性脸庞仍旧邪眯不羁,她从这个人的身上知道了姐姐们当初被强迫的痛苦。
原来他之前待她的方式是温柔的。
“别哭。”他想抚摩她,想告诉她,她的眼泪让他心疼如绞,但她极端惊恐的脸庞让他打消了主意。
懊死的!辟法昭一拳挥上墙壁,气恼自己昨夜的行为。
他明知道她的身子需要温柔的触摸才能接纳他,愤怒让他不顾一切地强要了她不只一次。在狂怒驱使下,他只是认定她的泪痕斑斑定是为了她和江君那段没有未来的感情。
他在嫉妒!
爆法昭瞪着她洁白脸颊上的泪珠,胸口那股紧窒的感受是他无法解释的情绪。他已经过分在意她了!
他脸上的线条逐渐僵硬,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沉溺于情爱之事,女人应该只是豢养在家中的娱乐。
他喜爱女人,喜爱她们柔软躯体、呢哝软语所能带给他的快感,但他却不欣赏自己此时接近于牵肠挂肚的行为。
“我的女人服侍我是天经地义的事。”官法昭牙关一咬。逼近了她的脸庞。
迸兰若蓦然摇着头,极力蜷缩着身子,就怕他又像昨夜一样地对待她。
“不要好疼”她哽咽着,脸庞毫无血色。
辟法昭的心脏猛然抽紧,霍然一旋身,不想让她更牵动他的心。
“爹爹”官弘哭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官法昭坐起身,随手捉了件长袍套上,快步走向门口。
“怎么了?”才拉开门,满脸泪痕的官弘马上紧捉住他的衣袖,官法昭皱眉看着气喘不已的官弘。
“玉姨娘在吐血吐了好多好多血!”
辟法昭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外走去,只朝古兰若丢了句话:“兰儿,你照顾好官弘。”
昨晚恭成人告诉他玉娘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他只当是玉娘气色不佳,因此才招来了恭成人的这番预言。
对于那些玄怪之事,他向来不予理会。
他走入杜玉娘的房间,听到了侍女的啜位声,再望见床上那个一动也不动的人影。恭成人说对了。
他来迟了一步,杜玉娘已经死了。
辟法昭走到床边,凝视着杜玉娘的遗容。面容扭曲的她走得并不安然,她的右手手腕整个崩裂开来,鲜血流沾了整座床榻。
缩在一旁的侍女喃喃他说,杜玉娘临死之前,口中不断冒出鲜血,体内似乎有双噬人的虫在啮咬着她的五脏六腑。身上的肌肉随着虫的钻动而鼓起,最后那只虫从杜玉娘的右手腕处钻了出来。
“玉娘还说了什么吗?”
“夫人在开始大量吐血的时候,拼命地用胭脂写下了这个。”侍女将紧捏在掌心里的手绢交到他手中。
辟法昭瞪着手绢上以胭脂写成的斑驳字体
臣妾的爱慕虚荣让自己送了命,第一次毒发时,我为了解葯说出您背上的秘密,其后我便日日以懊悔度日。不想再受他控制,所以我拒绝了解葯。臣妾之心,王爷明鉴我的家人照顾
末了几字,已是潦草得无法辨认。官法昭拧着眉坐入一旁的椅子内,失去的悲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要总乖篇始处理玉娘的丧事。”他大声地喝令着侍女“快去!”
害死玉娘的是所谓的蛊吗?一语不发的官法昭对着纱帐沉思许久。
这事是否和他与刘明蝠之间的恩怨有关?玉娘总是温和待人,她不可能会有仇敌。而手绢上那句爱慕虚荣又是什么意思?
刘明蝠昨夜才来,今天玉娘就暴毙而亡,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是我害了你,玉娘。”他痛苦地闭着眼,双手紧握成拳。
“玉娘还好吗。”古兰若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随即让她反胃不已。她虚弱地扶住墙壁,双眼怯怯地望向官法昭。
“玉娘死了。”他艰涩地自喉咙间吐出这几个字。
她双朦一软,身子沿着墙面滑落到地上,震惊得无法移动。
死了!昨天才见过的杜玉娘,今天居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应该是中了蛊,毒虫咬过她的五脏六腑后从她的右手腕钻出。”官法昭声调淡漠得几近没有感情,但他的双眼是哀伤的。
“蛊!”古兰若乍然想起杜玉娘手上的淡淡月牙痕。“玉娘的右手有一道水中月的标记。”
“是吗?”官法昭振作精神,起身走到床边,以榻上的被子擦干了杜玉娘满是鲜血的右手腕。
发黑的手腕上,确实有着被啮咬过的痕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有着一处浅浅的月牙印痕。
他回过头想对古兰若说话,却见她因为床上的尸体而铁青的脸色。
“撇开头去。”他粗声地命令,任何人都不该看到这种残忍的画面,尤其是童年时期,爹娘就遭到杀害的古兰若。
她想闭上眼,双眼却自有意识地紧盯着杜玉娘翻白的眼珠。
“为什么他要害死玉娘?为什么他要害死这么多人?”她捧住自己的头,不住地低语着。
“你认为他是谁?”官法昭颈上的青筋浮动着,等待她说出那个名字。
“会用这种手段控制人的,只有刘明蝠。”古兰若气若游丝地说:“江君看过水中月的杀手,他说她们身上都有一个月牙印记。我原以为那是中了毒的标记,没想到竟是被下蛊的标记。”
“该死的!刘明蝠曾经送给玉娘一只象牙雕制的雪镯,玉娘当时就戴上了,一定是那只镯子有问题!”他暴躁地一脚踹向一把圆椅,圆椅砰然一声撞倒了梳妆镜边的金制首饰盒,诸多的珠玉撒满了一地。
“可是我从没见过玉娘手上戴过象牙雪镯”视线始终在地上流转的她,突然叫了一声:“是不是翡翠簪子旁边的那只镯子?”
辟法昭迅速捡起镯子“没错,就是这只镯子。”
他将镯子迎向阳光仔细端详着,发现靠近手腕内侧的地方被咬破了一个月牙形的小洞。
“镯子内有机关,那该死的蛊一定是被养在里头。”他身子一转,看着她沉声的问:“你确定水中月和刘明蝠有关?”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会让刘明蝠的下场比玉娘更惨!
她点点头“我们追了他十年,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他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他眼眸中有着一抹深思。
“杀了刘明蝠,然后看着那些被他以毒蛊控制的人,因为没有解葯而死亡吗?”她何尝不想尽快除去刘明蝠这个恶瘤呢?但江君尚未研究出毒蛊的解葯啊!
“为什么不强迫他交出解葯?”
“有滔天帮的欧阳无忌护着刘明蝠,我们没有太多的胜算。即使是沈拓野与欧阳无忌对抗,两人的功力也只是伯仲之间,如果打成两败俱伤,刘明蝠还是毫发未伤的,他只会找到更多的欧阳无忌来保护他。”她绝望地说。
“为了围堵刘明蝠,你们每个人不惜牺牲自己,分别找了最有利的靠山,朱媛媛与青龙山庄的秦穆观、樊冷蝶和贯石帮的沈拓野、江君和恭庄的恭成人。”官法昭眯起鹰眼,觑看着她柔弱的容颜“你则跟了我!”
迸兰若仰望着他,脑中想的是杜玉娘横死的模样。她捂着胸口,只敢轻轻地呼吸,她怕自己在这空气不流通的室内呕吐出来。
杜玉娘对她极好,她不想让呕吐的举动亵读了死者。
“我害死了她。”官法昭看向杜玉娘的尸体,口气黯然他说。
迸兰若摇着头,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公开与刘明蝠作对。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一夜,我就和他碰过面。我当时正在调查他的背景,而玉娘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侍妾。”他背过身,一手支着墙,颀长的背影显得无比的落寞。
“你”古兰若睁着水眸凝视着他,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因为我而中毒的,刘明蝠一定是想在我身边安排个人,所以才对玉娘下手的。难怪他知道我背后的疤记。”他的声调平稳,只是颤抖的手臂泄漏了他的情绪。
迸兰若无声地凝望着他,他很痛苦吧,玉娘毕竟是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她扶着墙壁起身,默默地站到他的身边。
她知道那种感觉“心”明明该是因为人的死亡而心寒,愤怒的火在全身闷烧着,那股火是无法熄灭的,是会烧出噩梦的。
“我们会替她报仇的。”她伸出手轻触了下他的手臂。
同病相怜吧!他们在乎的人都死在刘明蝠的手里。
辟法昭感到一阵冰冷袭上他的手,他闭上了眼,将古兰若拥入怀里。
“我会为玉娘做最妥当的处理。”
“我知道你会的。”她恬静的声调,平抚了他的心。
“我们今晚就出发到益州,我要提前去了解武林大会的状况。我不会让滔天帮拿走武林盟主的主座,刘明蝠不该犯到我的人!”
“爹!娘!不要!”
迸兰若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冷汗濡湿了她的前额,泪珠浸湿了她的脸蛋。
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颤抖着。
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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