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又一点,无限重复着“我懂了”的动作。
金甲武神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甚至直接撤去了留在这边的所有灵识,与这座大殿来了个实实在在的“隔断”。
也许是因为现在有了庙祝的缘故吧。
宋就在门槛上睡着的某一天,有人登山,往后敲了他一竹竿。肩膀微疼,他回头看去,没有什么惊鸿美人,只有一个佝偻老者。
老者手提着行山手杖,笑眯眯的站在三步之外,笑眯眯的盯着他看。
宋就回过神来,回以最真诚的甜笑:“给老先生问好。”
“好,都好。这南岳殿什么时候有了庙祝了?上回来的时候可都没有呢。”老人咕哝了一句,转念想到自己上回过来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寻常人间而言,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宋就挠着后脑勺,“老人家有所不知,山下日子苦,某天我梗着脖颈许愿,人家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还真让我请出一位路过神仙,这不我就到这里当个打杂的了,没什么工钱,可是包吃住啊。殿前那功德箱里的香油钱,来年下山,我偷偷带走大半,足够娶个媳妇,度过后半生了啊。”
说到这里,宋就笑了起来,“我已经想好,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养孩子。”
老者眯着眼睛看他,满是赞许,“这个想法好,养孩子什么的都好麻烦。”
“是吧?老人家也这么觉得。”宋就一副志同道合的模样,凑上了半步,笑道:“老人家,难得我们这么志趣相投,不妨进来点一柱香?”
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踏步进来,目光幽远,不多时落在那座泥塑上,才出声道:“烧香就算了吧。”
宋就也不介意,“罢了就罢了,不勉强。”
“你这庙祝做的可真不厚道。”老者笑道,“哪有你这样把客人往外赶的。”
宋就摇头,“老人家说错了,我可没有赶你啊,我都邀请你进来了。”
“好像也是这样。”老者一副恍然模样,随即倒是解释道,“不是什么香都能烧的啊。”
宋就接了话过来,“就好比和尚不进道观烧香一样?”
“孺子可教也。”老者背过身去,手里行山手杖在石板上轻轻敲打,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宋就听得有些犯困,又想睡觉了。
老者回头斜了宋就一眼,没有说话,往前走了一阵,身形渐渐淡去。
宋就看来,则是他有些头晕眼花了。
平华山大神从桃树下起身,赶了过来。梁河之上,老者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色小蛇,本能驱使吐着信子。
平华山大神朝老者抱拳作揖,退了一步。
老者回头看他,眼色微肃,“民间有句话叫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歹还有个三十年的南岳神位,你倒就此放任不管了?杜柯!”
名为杜柯的南岳大神再次抱拳,正色道:“几百年了,我也算不负南魏了吧!”
“不负么?”老者悠悠一叹,“梁河水神的神位已经空悬了半个月,也该有新的水神诞生了。你心里怎么想我也知道一些……”
“前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至于梁河水神的神位,南魏刘氏已经派了礼部官员前来敕封,我不拦着……老实讲,要不是他们都还算识趣,只敢在梁河里作祟,也活不到今天。”
“哎,这事不怨你。不单是你,我也觉着寒心。”
“前辈离开离京?莫不是?”
“莫不是已经决定放弃刘氏?”老者回头看来,笑到,“我其实蛮看好刘攸那小家伙的,可偏偏……罢了,不说这些,既然刘氏自愿放弃离京,那么当初的约定自然就作废了!所以你的三十年之期,恐怕要再提前个十多年……”
“前辈好意,杜柯心领了。”
老者知道杜柯实际上拒绝了他的提议,摇了摇头,无奈道“情之一字,我是最有资格说道说道的。当然在你这样的家伙面前,我好像又是最没资格,只是提醒你一句,执着了几百年,那个结果何曾变过?几百年的因果也该了结了才是。那孩子,还是弱了很多。”
杜柯道:“不过是一手闲棋,有收获当然最好,没有也无可厚非!”
老者不再说话,“至少二十年内,我不会离开离京,一线天秘境堕地之后,尚有一线机缘,我自己的机缘!”
杜柯颔首:“大泉找过我了,让我搭个线。”
老者摇头,嗤笑道,“好不容易有了脱身机缘,我岂会再自锁于人?”
杜柯不再说话,转身回了桃树下。
老者把玩了一阵手腕处的小黑蛇,笑道:“一线天啊一线天,到底是谁的一线见天呢?”
老者想到这里笑了起来,探手一抓,梁河深处某个隐秘处,那头“鸠占鹊巢”的大妖身躯应声而碎,一团血雾湮灭于涌动的河流。
小黑蛇瞬间萎靡下去。
老者安抚了一会,信不而去。
桃花树下,杜柯心念一起,想到了个绝顶的好主意。
这一回的桃花酿必然能成。
南岳大殿,宋就提着一把破扫帚清扫着,不时极目望去,徒叹一声。
胭脂郡太守府,韩晗坐在太师椅上,在他左下首的位置,坐着新来的礼部大佬。
两人在离京已经认识,而且姑且还算是有些嫌隙的对头。
韩晗摆弄着手里的上好青瓷,笑了起来,“礼部这次派你过来,除了敕封梁河水神,能不能透露点别的?好歹以后同郡为官,我们应该官官相护才是。”
那人笑道:“不过是派我过来做这个同知,辅佐太守大人罢了!”
韩晗道:“那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一样一样。”
这会见面倒真有种冰释前嫌,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只是在不远处阿大等人看来,自家公子这是否太与人为善了?
有些心思音乐藏在心里,却不好呼之欲出。
再又和和气气的喝过两轮茶,气氛好的有些怪异。
却不知当如何点破。